蒼涼的輝騰錫勒

我喜歡草原上的馬頭琴，它演奏出的曲調，直沖心靈深處。對于草原的熱愛，緣于上小學時學的《草原英雄小姐妹》的故事。龍梅和玉榮在暴風雪中舍身搶救公社羊群的英雄事跡，傳遍祖國的大江南北，成為少年兒童學習的榜樣。暴風雪、蒙古包、一群白色的羊，構成我對草原的向往。上世紀80年代初，讀知青作家張承志的《黑駿馬》，他以另一種敘述方式，顛覆了我的浪漫的草原情結：“也許應當歸咎于那些流傳太廣的牧歌吧，我常常發現人們有一種誤解。他們總認為，草原只是一個羅曼蒂克的搖籃。”

接到第十八屆草原夏令營的通知，少年時代的情結復活，變成等待和渴望。2013年5月，我去過呼和浩特，在市郊的蒙古族風情園參加改稿會，卻沒有機會到草原。這次夏令營去的輝騰錫勒草原，位于陰山北麓，漢譯為寒冷的山梁的意思。

2013年8月12日，那輛掛著旅塵的大巴停在了輝騰錫勒草原，我卸下拉桿箱，彎著腰鉆進旅游點的蒙古包，開始了我在草原的日子。這是我第一次住進蒙古包，里面沒有布置什么，空空蕩蕩，只有離地10厘米左右的木通鋪，鋪上鋪著臟漬漬的褥子、疊得不整齊的被子。蒙古包頂端有一個窗子，包內采光好，空氣流動。我對蒙古包的知識貧乏，更多的來自書本，環顧四周，不知包的形態構造和名稱。

營員們大多是年輕人，很容易被陌生的環境感染，他們結隊向草原的遠處走去，尋找心目中詩意的浪漫。我獨自站在蒙古包前，過去讀文學作品中描寫的情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張承志散文詩般描繪的草原不見了，龍梅和玉榮的公社羊群更是看不到。八月的草原，草已經不是那么綠了，泛出枯黃，有了秋天的味道。

我走出蒙古包，看到無數個鋼鐵的架子，散落草原中，巨大的風車，展開冰冷的翅膀，隨著風轉動。風車轉起來，發出奇怪的響聲，一圈圈地蕩在遼闊草原。我觀察許久，天空看不到小鳥飛過，地上不見小動物跑過。在一座蒙古包前，有一個穿迷彩服的當地牧人，四十歲的年齡，臉上現出大自然磨礪的痕跡，我走過去，跟他聊到草原，他的眼睛向遠方望去，目光中露出的迷茫，讓人的心疼痛無語。他說：“自打風車轉動，鳥兒不敢飛來，黃羊、狐貍、野兔等動物再也看不到了。”鋼鐵的大風車，占據動物們祖輩生活的地方。生態圈的破壞，改變了草原的格局，昔日的放牧人，牽著馬兒，蹲在景點前，等候游人出租，牧人失去奔馳的快樂，駿馬失去自由的時光。

我來到草原不知所措，落差的情感中彌漫出絕望。坐在蒙古包邊的石階上，注視空落落的草原，聽不到羊的咩咩叫聲，聞不到蒙古包里飄出的炊煙，只有風車發出的聲音，啃咬心中的地方。

輝騰錫勒草原的蒼涼，如同悲愴的長調響起來了。

2013年8月29日于抱書齋

小編手記

世間萬物永遠在運動﹑變化﹑向前發展，草原再也回不去“呦呦鹿鳴，食野之蘋”的遠古景象，但她在歷史的滄桑更迭中，肩負起了新的使命，一望無際的輝騰錫勒草原上的高大風車，組成亞洲最大的風力發電場，它緩解京、津等地用電不足的局面，并形成最具觀賞性的風電景觀，使眾多的游客駐足、流連忘返。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這里豐富的風力資源在轉化為經濟效益的同時，也給草原生態帶來了不可避免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