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和飲茶、弈棋一起,一直作為士大夫清雅生活的形式而存在著,在靜觀不語之中,隨著裊裊升起的輕煙感悟其中的人生道理。
世事有過現, 熏性無變遷。香道在如今的小規模文化沙龍里依然熱絡,除了禪意和健康,更與貴族式的待客之道和流行的風尚指標聯結在一起——企業大佬、文化大鱷們耗巨資購來六國五味的沉香木,約三五好友一一焚之,以禮待客,以儀傳香。一場精致的香道,一圍精心安排的香席,讓聞香者微醺的同時,盡賞視覺與文化的盛宴。
林清玄說,“浮世是水,俗木隨欲望水波流蕩,無所定止。沉香是定石,在水中一樣沉靜,一樣的香。”在浮躁的生活中,愛沉香的現代士大夫,因此找到了一段浮世之中的超然時光。
在廣州,能稱得上“香室”的空間不多,香席更是鳳毛麟角。對于忙碌的城市中產來說,湊一桌品茶、書畫、古琴、熏香俱全的局算是難得湊齊的閑事一樁。
著名收藏家黃新發的香席,就是其中之一。因為好茶、好香、好朋友,“發哥”的香席,向來稱得上城中文人雅士稱道的文化聚會。
在臺灣香道大師劉良佑眼里,香席是“經過用香功夫之學習、涵養與修持后,而升華為心靈饗宴的一種美感生活”,有別于改善氣味的熏香和宗教活動的焚香,香席更像是以沉香為“媒”的文化交流活動,既能沉淀現代人浮躁的心,又教人感悟出傳統文化的神韻。
以短信邀約香道之友
“四時無常位,五行五定勢,是故用香如水,水因地而制流,香因法而制勝。”這是黃新發為這次香席寫下的“香箋”。灑金箋上的“清趣”二字,教幾位收到香帖邀約的客人,在雅聚之時充滿了遐想。
“香席起源于唐朝,隨著文人士大夫階層的興起而繁榮,也隨鑒真東渡帶到日本。”盡管在現代社會中,人們對熏香和焚香并不陌生,但香席在清代中期之后逐漸式微,直到如今,不少愛好者通過各種辦法復現著唐宋時的香席。
雖然黃新發按照古人的方法組局,但如今他發起香席聚會,卻是用短信的形式邀約。品牌行銷專家龔凱說,當發哥發出“香”字的邀請,耳聞“香席”已久的他便如約而至。這是他第一次體驗沉香的樂趣。而對于設計師羅永平來說,香則早已是他創作的一部分——以國畫皮影人物而聞名的畫家羅永平,最近得到某香具品牌的邀請,要為品牌設計包裝,正待與黃新發交流心得。
為了這次香席,黃新發提前幾天就將香室和家中的窗戶大開,最大限度地讓室內通風,“不能有一點異味。”客人們也相當配合,大家身著符合中國文化主題的服裝到場,保持身體氣息的潔凈,“按香道的禮儀,參加香席前是不能噴香水的。在古代,甚至連中途離席如廁,都會有兩個隨身的書僮,為你重新整理一番,才能進入凈室。”
香席間,黃新發拿出香室中的諸多寶貝與好友分享:明朝的銅香爐,冬天時打個香纂做炭熏,摸上去暖暖的;宋朝的龍泉青瓷,器型很特別,適合點一枝線香,享受閱讀或寫字的時間……而后,發哥在古琴上撫了一曲《仙翁操》,香氣與琴曲共融,仿佛將人帶入如詩如畫的意境之中。

進香室得跨過門檻
香,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聚“媒介”,也是。10年前,受一位臺灣友人影響,黃新發開始接觸香道,從此愛上這門品香的藝術。在他看來,玩香道的最終意義,除了品香之外,還要講究香道禮儀,和茶道一樣,香道的最終目的,還是從中得到領悟——修心。
在黃新發的香齋里,彈琴,品香,寫字,一切都為了靜修。修的是心,也是內涵。“有些人買了名牌但穿上身還是那么土氣,就是因為沒有內涵。香席并不是為了炫耀沉香本身的稀有,而是席間的話題讓人得到陶冶,獲得新的知識,增加我們的內涵。”
黃新發曾經到日本一位香道大師的香室參觀,“主人把庭院掃得很干凈,因為太干凈了,最后他搖動院子里的樹,故意讓葉子落下一點。主人說,他猜我可能會喜歡這種感覺。從進門開始,你就進入了主人設計的這個‘境’,穿過回廊,要跨過一個五六十公分高的門檻,才能進入香室——這是主人家為了擋住外間的一切而特意設計的。”
在黃新發的眼里,沉香的玩法可深可淺、可高可低,并無定式,依個人的修為和境界的不同,各有體驗之別。他說,香道的美感,由淺入深分為五點——境之美,環境要靜謐怡人;香之美,香料要優質純正;器之美,香器要精美別致;藝之美,技法要精確純熟;人之美,修為品性要融洽共鳴。
“香席是沉香玩家圈子里最高的境界,它承載的話題更多,甚至超越了沉香本身,是有一定修為的人的一種高雅的生活情趣。它是主人和客人共同完成的一個甜美的、充滿雅趣的過程。”黃新發這樣介紹著。
《風尚周報》:在你們眼里,這個時代的沉香算得上最新興起的奢侈品嗎?
羅永平:沉香是一種奢華的慢生活載體。從前沉香是藥,從民間到上層社會達官貴人,特別是皇宮里都在使用。近代反而隨著西方文化的到來而變淡了。如今,沉香這個瘋狂的木頭,成了新興中產階級和上層人士品位及生活格調的載體,是名人雅士、達官貴人慢生活的奢侈品。
龔凱:物以稀為貴,沉香復興的勢頭,還是因為社會各階層普遍變得更富裕,人們要找一個釋放口,于是稀有的沉香就成了身份的象征。
《風尚周報》:生活步入穩定的中產階層為什么人人都戴沉香手珠,如此愛沉香?
龔凱:真正對于香有深度研究的人,像發哥這樣的并不是多數。大多數中產階級圈層的聚會中,沉香只是大家聚會的介質之一。因此沒必要過于抬高化,繁瑣化。柵欄和屏障都是人們設定的,擊破這些屏障,才可以直覺敏感地去感受世界。
羅永平:中產階級,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相同的品位愛沉香的,只有懂而且喜歡沉香的人,才會去玩它。
《風尚周報》:適合這樣一圍香席的話題都有哪些?
龔凱:如果說適合香席的話題,我要回到最深層次的說法:靈性的追求。這是人類超越物質方面的體驗。對于我來說,任何香聞久了你都會覺察不到它的存在;沉香因為它稀少,所以更讓人感到能重新啟動你的感官。
羅永平:因為參加香席的通常都是有文化的,對琴棋書畫和養生、慢生活有體會的人,所以話題可以圍繞東方文化展開。
《風尚周報》:作為客人,受邀參加香席需要準備的東西都有些什么?
龔凱:適合帶到香席的是一顆放空的心,少數的朋友,因為氣味相投的人不多,人多了氣味就混亂了。越純凈的人,越能感覺香氣的味道。
羅永平:主人在邀請好友的時候是有選擇的,有的擅長書畫,有的下棋,有的彈琴,有的插花,每個人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來。
《風尚周報》:談談參加這樣一圍香席的感受?
龔凱:我們只能借助物質本身去描述嗅覺,比如說:我聞到了蘭花的香。進入香席的空間,會變得完全沒有辦法控制和描述感受。它啟動了你大腦中最深層的記憶,讓你原始記憶中封存的直覺被完全釋放出來。它是很難用言語去描述的。我很詫異自己竟然有那么久沒使用過自己的嗅覺了。香席讓我們用安靜的心,去感受世間萬物自然的美。可以認認真真地,深層次地,安靜地去感受和體悟一種純然的味道。
羅永平:香席是貴族的雅集活動。參加發哥的香席,能受到發哥邀請很榮幸,很驚喜地見到老朋友,席間品茶,品香,聽琴,揮毫,寫字,畫畫,在活動中交流,讓好友拉近距離,是放慢生活節奏的最好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