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軍穿著一身運動服走進攝影棚,依然是印象中的威武英挺。
我忙著招呼,“軍哥,好久不見。”“你說熒幕上還是生活里?”胡軍回得十足幽默。
的確,好久不見。這個生性低調的演員已經無需靠瘋狂接戲來證明自己的價值,而這個樂于享受生活的男人更不會在平日里出來娛樂大眾。
胡軍的身上有一種信賴感,而這份信賴來得并不莫名:是那個愿意為女兒配音動畫片的好爸爸,為父母金婚辦典禮的好兒子,杜絕緋聞的好丈夫,以及圈中有口皆碑的好演員。
我問胡軍,一個男人的每個身份都被稱贊,莫非這已經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胡軍卻答得出乎意料,所謂成功,就是總在進步。“每個進步,都是成功。”
我絕不拆分生活
胡軍說,他享受現在的一切。因為,每個不錯的現在,都經歷過艱難的過往。
他不會刻意去思考自己的每個身份,所以更談不上去完善每個身份。“我不懂得拆分生活,也不會去刻意計劃,我如何去做個好丈夫、好爸爸、好兒子。因為一旦拆分開,胡軍這個人就不存在了。”他堅信的是,“你愛父母,自然也會愛同樣為人母的妻子。你愛妻子,必然會愛一起哺育的孩子。這個道理很簡單。”
《風尚周報》:你現在有著近乎完美的公眾形象,身上被貼著“有責任感”“孝順”“可信賴”等各種標簽。
胡軍:我不管身上貼著什么標簽,這些標簽來源于誰,但我依然清醒的是,我不完美。
我也從未為了“公眾形象”去做過什么,我是演員沒錯,也是某些人眼里的明星。但更重要的是,我是男人,我想幸福地活著。可以說,家人幸福我才幸福,也可以說,我幸福所以他們也幸福。總之,我要的就是更好的生活,這關乎物質,更關乎情感。
《風尚周報》:關乎情感,這句話說得很對。
胡軍:是。情感這玩意兒,要上心。
結婚這么多年,我經常與媳婦兒在深夜喝酒聊天。經常是大家都睡覺了,就剩我們倆,媳婦會問:“怎么著,軍,喝點兒啊?”我們倆會一起去買鴨脖子、鴨翅膀之類的下酒小菜,喝著啤酒,聊著天。
《風尚周報》:這些情境可能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光了。
胡軍:對。我有時候看見我父母,陪伴了一輩子。會覺得很感動。他倆一路攜手走過50年,太不容易了。我覺得維系他們的不是傳統,而是愛情。我從他們身上看見了什么叫緣分。
《風尚周報》:所以你為他們操辦了慶典。
胡軍:兩年前父親一度病重,當他病好后我就開始琢磨這個事。我覺得作為兒子應該給他們一個肯定和慶祝,這些年風風雨雨,堅持下來不容易。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更多的是學習,從父母身上。有個細節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我想為他們請些老戰友老朋友來一起熱鬧。我媽說,孩子,你得考慮下他們的感受啊。那些叔叔阿姨,現在老伴兒還活著的不多了。不能讓他們看著我倆觸景生情,傷心流淚啊。哎喲,當時我的那個心啊,一下子就疼了。你說,就這種最基本的意識,我們小輩真是沒有。
《風尚周報》:父母的愛情,應該也給你的婚姻更多無言的鼓勵吧。
胡軍:不光是無言的,還是有聲的。有時候爸媽也會夸兒媳婦,夸孫子孫女,那也是一種鼓勵。面對媳婦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就是她了,好好過一輩子。別瞎折騰。
《風尚周報》:你一直是個挺靠譜的男人,生活里你有失態的時候嗎?
胡軍:這個當然有。之前有記者問我怎么看李亞鵬為了女兒跟記者打架。我就說了,作為一個爸爸,這種失態是一種本能反應。從一個父親保護孩子的角度,有時候會真的顯得挺計較的。
《風尚周報》:你平時怎么跟孩子相處?
胡軍:我覺得言傳不如身教。
我最想讓她體會的是,生活當中有它特別殘酷、可怕的一面,都要面對。生活當中不光有美好的東西存在,還有一些殘酷的,甚至是無辦法解決和無奈的東西存在著。
《風尚周報》:30歲之后成名,很多人說你是大器晚成的演員。你是演員里為數不多的可以把家庭照顧得很好的人,是否也與此有關?
胡軍:我特同意也特喜歡“大器晚成”這個詞,太早出名不是件好事,晚點出名挺好,穩步向前,也能讓自己挺輕松。當你相對成熟時,面對名利就會相對淡定。
《風尚周報》:你怎么理解成熟?
胡軍:其實,成熟沒有標準,是因人而異的。我覺得對于我而言,在看待和處理一件事物的時候,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了,更有顧忌。而不是像以前那么沖,那么有棱角,不管不顧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是孔子對自己的總結,并不適合所有人。男人到了四十以后,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有了事業。這個時候,很多的惑才會出來,因為以前你不會思考,現在你要開始去找答案,這個過程就是惑的過程。
《風尚周報》:年過四十,歲月給你帶來更成熟的魅力,戲路也更寬,你還想演什么樣的角色?
胡軍:凡是我沒有嘗試過的角色,我都想演。


《風尚周報》:話劇不像影視劇那樣可以擁有全國范圍內的觀眾,很多話劇演員都想演影視劇,但你最近卻投身話劇,是因為特別喜歡演話劇嗎?
胡軍:作為人藝的一分子,十年前我就開始演話劇,后來去拍影視劇了,就很少有時間再演話劇,但這次正好趕上人藝六十周年,也是曹禺先生誕辰一百周年,所以大家都盡量抽時間回來演話劇,重回話劇舞臺,我的感覺特別好。
演戲是游戲也是唯一
胡軍前一段并沒有在忙什么工作上的事。檔期空閑,他卻不以為然,“著什么急呀。我等一個好劇本,沒有好的,就讓自己輕松一點。沒有準備好,千萬不要上陣。”胡軍泰然自若。誰還記得,曾經的他,只能站在舞臺的最邊緣。大部分時間都在跑龍套,辛苦多年依舊沉寂無名。“那種落差,誰都會郁悶,可我這人自我調節快,也就接受了當時的狀態,反正就是踏踏實實演戲唄,少想點沒用的事。我也想紅啊,當時最大的心愿就是往街上一站,連賣咸菜的都認識我!”
《風尚周報》:從出道到現在,也有許多感慨吧?
胡軍:畢業時我到人藝跑了一年半的龍套,臺詞無外乎是“遵命”“出發”,實在不得志。但是我告訴自己,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不能跟別人比,怎么比都不對,這樣比特別愚蠢。于是,我就自己跟自己比。很多年后回頭看看走過的路,我現在是不是比以前要好、要成熟?這就是一種人生感悟,人就應該這樣來認知自己。經歷過不得志,我才擁有成熟的力量。
《風尚周報》:你現在對演戲的態度很有趣,有時你說是游戲,有時你又說為了它走到底。
胡軍:演戲帶給我的失落和輝煌我都經歷過。所以我現在淡然了,有時要嚴肅,有時就娛樂吧。
《風尚周報》:這種轉變來自什么時候?
胡軍:2002年《藍宇》入圍金馬獎,呼聲高漲我拿影帝,結果給了劉燁。2003年金像獎,我不抱希望,結果贏了劉燁。那個時候覺得,演戲在某些時候就是游戲,別太執著。所以我現在不會過分入戲,永遠留下30%的自己。
《風尚周報》:“同志偶像”到“實力派硬漢”和“英雄代言人”再到大反派。這些形象中,你自己最喜歡哪類角色?
胡軍:每一部戲都不一樣,每一個角色也都不同,雖然有些角色被觀眾劃為一類,但我從來沒有演過重復的東西,我希望在出演的角色方面能夠不斷地有變化。選擇劇本的時候,我都很小心,我的標準就是被角色感動。但好劇本只是基礎,演戲是一項浩大的、高難度的群體配合工作,只有每一個人都做好了,那部戲才能最終成功。
《風尚周報》:新排話劇《格薩爾王》導演李六乙說過,“中國能演格薩爾王的演員,只有胡軍。”這與徐小明認為能演忽必烈的人只有你,如出一轍。你在導演心中有如此地位,作為一個演員,這是得到的最大肯定吧?
胡軍:作為演員,能被導演看重,肯定是很開心的,而這也是一種促使自己更加努力的動力。
《風尚周報》:你曾說過,四十幾歲,正是“泊鏡之春”,能詳解一下你的“泊鏡之春”嗎?
胡軍:吃定角色,做一輩子演員,這似乎是我的終途。該拿的獎都拿了,該演的戲也大都演了,我不缺錢,也不缺關注,有人和我說,你該休息休息了。可我怎么就沒覺得有多累呢?這不叫犯賤,對吧,這叫專一!這就是我的“泊鏡之春”。
《風尚周報》:演戲之外,你似乎也有意向做一些經營,自己的工作室已經成立了,第一部投拍的戲確定了嗎?
胡軍:低調,一定要低調!我希望等我把事情做出來了,而且做得有點意思的時候,再來跟大家說。我不想什么事還沒干呢,就往外嚷嚷。
《風尚周報》:你最近對慈善和公益的參與度越來越高,是否跟孩子也有關系?
胡軍:起初有公益慈善的活動找我參加,我確實糾結過。因為作為演員我一直是一個比較低調的人,比較討厭拿作品以外的東西來說事兒,但這不代表我就抵觸公益慈善,生活里我也低碳,也會參與捐款。只不過都是選擇低調來參與,我心里也是一直告訴自己,咱做公益慈善千萬別讓人覺得我有“作秀”的嫌疑,當時我想的比較多,特別怕受眾誤會。
逐漸地,我發現自己在對待公益慈善這個問題上走進了一個誤區,銀幕上我是一個演員,但銀幕下我更是一個公眾人物,作為一個公眾人物,引導大眾是很有必要的。一些朋友也跟我說,你應該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影響一些關注你、喜歡你的人一起去做好事、善事、公益的事。因為關注著你的人很多,所以你的行為、行動肯定也會影響到他們。我覺得朋友們提醒得特別對,所以我也開始逐漸地高調起來。不管是“作秀”還是真干實事,只要這個宣傳的力度跟上了,讓老百姓都看到了,這就能對公益慈善起到一個推動的作用。藝人畢竟屬于公眾人物,既然是公眾人物,他們就有各自的影響力,哪怕他就影響了十個人,這也毫無疑問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