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兜鈴為何引發腎病

新京報訊 （記者杜丁）：“馬兜鈴酸造成的腎損傷無法恢復，目前36種含有馬兜鈴酸的治療咳嗽胃疼為主的中成藥依然在合法出售。”近日，“積水潭醫院燒傷科阿寶”的一條微博再次讓“馬兜鈴酸”成為爭論的話題。對此，北京中醫藥大學專家表示，在炮制和組方過程中，兩種方法可減弱或消除馬兜鈴酸的毒性。方舟子表示：馬兜鈴酸非常穩定，目前沒有發現吃什么東西能夠消除馬兜鈴酸的毒性，所以不要迷信遵循所謂配合用藥就沒有問題。

1991年的某一天，比利時布魯塞爾一家診所來了兩位女病人，年紀輕輕卻都得了急性腎病。

主治醫生路易斯·范赫維根詳細詢問了兩人的病情，發現她倆都在近期服用了一種減肥藥。這藥來自一家新開張的中藥店，店主根據中醫理論自配了一種減肥藥，在當地賣得不錯。

范赫維根沒有證據證明這種草藥有毒，但他記住了這二人的情況，一直留心觀察。次年，他又發現了7例這樣的病例，得病的全都是在這家藥店買減肥藥的年輕婦女。這讓他坐不住了，將此事寫成論文，于1993年2月13日發表在著名的《柳葉刀》雜志上。

第二年，他又做了一個更加廣泛的調查，找到了70名同樣因吃這種減肥藥得了腎病的婦女，其中30人已經病故了。

這篇論文再次發表在《柳葉刀》雜志上，“中草藥腎病”這個詞開始流行起來。

此文一出，法國、英國、比利時和澳大利亞等國先后宣布禁止銷售這種減肥藥，并著手調查到底是哪種成分導致了腎病。

科學家們將減肥藥的主要成分分離出來，依次進行動物試驗，終于把焦點鎖定在其中的一味中藥——廣防己上。廣防己是馬兜鈴科的植物，這一科的植物都含有馬兜鈴酸。實驗表明，馬兜鈴酸能夠讓小鼠得腎病，原因不明。

馬兜鈴是一種遍布全世界的草藥，早在公元前300年就被亞里士多德的學生記在了藥典上，這就是馬兜鈴學名的來歷。馬兜鈴的莖稈彎曲，很像女人的生殖道，因此歐洲人認為它可以加快月經血的排放，甚至還有助產的功效，這就是為什么馬兜鈴的英文名字字面意思可以理解為“生殖草”的原因。

雖然馬兜鈴已經被使用了2000多年，但它的毒性直到上世紀60年代末才第一次為人所知。原來，巴爾干半島的多瑙河谷地有一些村莊的居民得腎病的比例很高，還有很多人因此而得了“上泌尿道上皮細胞癌（UUC）”。醫生們一直找不出原因，只能稱之為“巴爾干地方性腎病”。

1969年，有位克羅地亞醫生前往該地調查，發現病人所在村莊附近的麥田里都混雜了大量的馬兜鈴，當地人有可能是吃了混有馬兜鈴種子的面包后導致中毒。但他的這個想法缺乏實驗證據，一直沒能引起足夠的重視。

值得一提的是，馬兜鈴科植物也是很多中藥的重要成分，尤其是銷量很廣的龍膽瀉肝丸里含有的關木通就屬于馬兜鈴科。古方中這味藥用的是木通，但因為木通難求，自上世紀30年代開始用關木通代替了，另一味中藥防己也是這樣被廣防己代替了。

減肥藥的事情出來后，中國衛生部于2003年正式宣布禁止生產和銷售含有馬兜鈴酸的中藥。

那么，馬兜鈴酸有沒有可能是被冤枉呢？要想回答這個問題，就必須把它的致病機理搞清楚。

紐約大學石溪分校的藥理學教授亞瑟·格羅曼接受了這個挑戰，他采用了一種新的技術，在患者的腎皮質中發現了馬兜鈴酸 DNA相結合后生成的加合物。接著他又發現了這種加合物能夠致癌的證據。

簡單來說，人體內有個p53基因，其正常功能是抑制癌細胞生長，如果該基因發生突變，推動效力，癌細胞就不受控制了。有趣的是，雖然基因突變可以有多種形式，但那些腎病患者當中有一種A-T到T-A 的特殊突變形式占有相當大的比例，與馬兜鈴有著非常明顯的對應關系，只要檢測到A-T到T-A，就幾乎肯定可以找到馬兜鈴酸和DNA的加合物。

也就是說，這個加合物以及A-T到T-A的突變形式，都可以作為患者吃過馬兜鈴的標志性證據。

格羅曼選擇了臺灣地區，因為有1/3的臺灣人曾經服用過這種含有馬兜鈴的中藥，而臺灣有12%的人患有慢性腎病，發病率居世界首位，被稱為“透析之都”。

格羅曼在論文中指出，馬兜鈴酸和DNA加合物可以在人體內存在很長一段時間，凡是服用過此類中藥的人，無論是多久以前服的，患腎病和UUC的概率都會比普通人高，應該加強警惕。

（袁越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含有馬兜鈴酸的中草藥

《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2000年版）一部收載的含有馬兜鈴酸的中藥有廣防己（根）、馬兜鈴（果實）、天仙藤（馬兜鈴地上部分）、關木通和青木香，共五種。藥典沒有收載的含有馬兜鈴酸并在部分地區或民間習用的中草藥有：尋骨風、威靈仙、細辛、厚樸、木防己、朱砂蓮、淮通、南木香、管南香等20余種。

含有馬兜鈴酸的中成藥

《藥典》收載有：二十五味松石丸、十香返生丸、大黃清胃丸、小兒金丹片、止咳化痰丸、分清五淋丸、龍膽瀉肝丸、安陽精制膏、導赤丸、婦科分清丸、純陽正氣丸、冠心蘇合丸、排石顆粒、跌打丸 14種。

中日友好臨床醫學研究所、中西醫結合藥物研究室付桂香、趙世萍還報道，復方珍珠暗瘡片、耳聾丸、H號、母乳靈沖劑、生乳靈、清淋沖劑、氣管炎咳嗽痰喘丸、補肺阿膠湯、紫雪、蘇合香丸、葳蕤湯、馬兜鈴浸膏溶液、半夏止咳糖漿、肺安片、馬兜鈴根流浸膏、牛膽止咳片、咳必停2號片、蛇藥注射液Ⅱ號、青木香注射液、朱砂蓮滴眼劑、朱砂蓮軟膏、朱砂蓮滴耳劑、蒲公英合劑、青木香流浸膏、理氣舒肝沖服劑、木通注射液（Ⅰ）、地錦糖漿、綠雪、祛風止痛注射液、去痹藥酒、杜鵑糖漿、回春片、治痢干糖漿、胃痛顆粒散、尋骨風注射液（Ⅱ）、胃痛藥酒、斑鳩窩糖漿、二蓮片、喉立清片、朱砂蓮注射液、復方鐵莧菜注射液等40余種也含有馬兜鈴酸。

臨床工作中最常用的引起馬兜鈴酸腎病的藥物是：冠心蘇合丸（至今仍有人用）、龍膽瀉肝丸和單味關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