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小魚

蟲魚市場那個女的不是一點點壞。我們每次在她那里買魚時，她總是說，不要給魚吃太多，它不知道飽足，會撐死的！

蟲魚市場那個女的不是一點點壞。我們每次在她那里買魚時，她總是說，不要給魚吃太多，它不知道飽足，會撐死的！

我們以前沒養過魚，就將她的話奉為圭臬，每次給每條小金魚只發一小粒魚食，一周兩次。就在女兒正為一周七天如何分為兩半糾結的時候，幾條金魚先后死掉了。我們很納悶，到網上查找關于魚病的資料，自認為學得差不多了，就又跑到那家蟲魚市場去買回幾條來，更加小心地伺候著：曬水，加鹽、換水……不敢絲毫怠慢。令人沮喪的是，我們再次草菅魚命。

如此反復幾次，我們都有點不耐煩。有一次買來的金魚死得所剩無幾時，我們幾乎對這玩意徹底放棄了，投食就沒那么嚴格，那天我順手抓一小把撒進魚缸里。晚上回家看見，那魚不但沒撐死，反而很精神的樣子。接連幾天，我們都超量喂食，這魚居然生龍活虎起來，時常把缸里的水撥得嘩啦啦響。我們醒悟了：這魚并不比那個賣魚的人蠢，倒是我們被蒙蔽了。

經過優勝劣汰殘酷選擇，我家偌大的魚缸中就只剩下一紅一黃兩條小魚了。它們成天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住著寬敞的魚缸，享受最好的服務，飽食終日。我們空下來的時候，都會坐在沙發上看著它們。從而使我們一家人的生活，又多了一個中心。知道它們不至于蠢到撐死自己時，女兒就不時往魚缸里撒魚食，看它們爭食，我們能夠從中得到一些快樂和滿足。

有些多情的種子，覺得把魚養在缸里，魚兒就失去了自由，不快樂。這種虛偽和做作令人莫名其妙。所以，“子非魚”之類都是扯淡的話。活在缸里的魚，比那些在江河湖海里被潛規則的魚幸福多了。我家這兩條小魚，至少不要為覓食操心，至少不會成為其他強者的口腹之食，終日養尊處優，在清澈的水中優雅地游來游去，有時間向我展示它們最美的一面。這就是被人養著的妙處。

兩條小魚，個性迥異。紅魚文靜，黃魚強悍。既然都成了我家缸中之魚，它們所要做的，似乎就只剩下爭寵了。從觀感來看，我們似乎都對黃魚偏愛一點。強者自有它引人注目的地方。不過，黃魚并沒有因為討人喜歡而得到更多的實惠。在一個保障完善的魚缸里，強者和弱者，能夠獲得同樣的幸福感受，這是強權和外力無法剝奪的。

不過，兩條小魚的缸中世界并非世外桃源。它們幸福的生活很快因為一只兔子的介入而黯然失色。自從有了可可，女兒的興趣立刻轉移。可可在陽臺上歡蹦亂跳，偷吃禾苗，有時候趁我們不注意，還要干點其他壞事。它越是調皮搗蛋，越能俘獲女兒的芳心。茶幾上的魚，幾乎一夜之間就落得“缸”前冷落鞍馬稀的慘淡境況。

其實也怨不得我們變心。因為可可能夠讓我們跟它更加親近，能夠玩弄它于手足之間，能夠聽任我們的擺布，從而帶給我們更多的歡欣。可見，不能肌膚相親，不能親密互動的關系，是多么的不可靠。兩條小魚，再溫順，再可愛，跟我們仍隔著一層魚缸的玻璃。隔膜雖然是透明的，但它依然是隔膜，從而不可逾越。

不過，兩條小魚并沒有因為可可的介入而受到任何影響。它們對自己的生活不拋棄，不放棄，面對我們的冷漠，它們不申訴，不抱怨，而是靜觀其變。作為溫血動物的可可，成天張嘴要吃的，又很不講衛生，早已讓我們不耐煩了。

隨著可可一天天長大，它的前途也越來越撲朔迷離。而缸里的魚卻沒有這一顧慮，它們低調沉著，處事不驚，前途可能比可可還要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