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袁的小說主要以大學校園為題材,關注高校知識分子的飲食男女生活,呈現出“去校園化”和“去知識分子化”的特征。阿袁“簡單重復”的言說方式,限制了她校園題材小說的敘述深度及廣度,其高校題材小說面臨著“重復自己”的創作危機。
關鍵詞:阿袁小說;“去校園化”;“去知識分子化”;言說危機
阿袁很擅長寫校園題材小說。從2002初登文壇,10年以來,阿袁筆耕不輟,陸續發表了不少校園題材小說:《長門賦》、《虞美人》、《俞麗的江山》、《子在川上》等等。阿袁小說主要以大學校園為題材,關注高校知識分子的飲食男女生活,整體呈現出“去校園化”和“去知識分子化”特征。
一、“去校園化”的敘事傾向
阿袁的一系列小說,多以校園作為敘事背景。大學校園和知識分子(教師)是阿袁非常熟悉的場所和人群,阿袁寫起來自然得心應手。只是作為小說的主要敘事空間和背景,大學校園在阿袁的小說中不再具有“人類象牙塔”的光明、圣潔品格,而是成為其筆下刀鋒劍影的男女情事斗爭的戰場。阿袁的校園系列小說整體呈現出一種“去校園化”的敘事傾向。
小說中的大學校園,只是阿袁手中的戲臺。戲臺上的桌椅、杯盞,失去了高樓華廈的象征意義,只是作為人物活動的背景存在。正如錢旭初先生所批評的,阿袁的小說“直接將背景限制在‘情事’與‘家事’的空間中,限制在只是戀愛婚姻戰爭中組成的‘三角’的三方,而校園文化的主體活動,如教學、交流、學術也完全被取消,故事嚴格封閉在戀愛婚姻的事件之中。”①
二、去“知識分子化”的飲食男女書寫
阿袁的系列小說放棄了對知識分子公共身份的書寫,顯現出“去知識分子化”的特征。在阿袁筆下,知識分子不再是悲憫人生的智者、反抗絕望的勇士、獨立精神的代言,而只是物欲橫流、娛樂至上時代中有欲有求的世俗人。知識分子失去了在物欲的刺激、名利權勢的威逼利誘下本應有的精神困惑和道德掙扎,對男女情事尤其是非道德男女情事充滿了追逐和獵奇。排課上課充斥著錢的算計和欲望;國家、教育部、省級、校級項目,只是晉身之階……阿袁的大學校園每天都是鑼鼓喧天,上演著轟轟烈烈你爭我奪的大戲。在這場鬧哄哄的大戲中,阿袁最熱衷的是飲食男女的戲碼。物質追逐也好,名利渴求也罷,這些都同校園資料室里的蜚短流長,為校園男女情感事件添足了調料。
《虞美人》通篇在寫男女。陳果和老貓平淡適意的婚姻因虞美人的介入而險象環生。三人故事之外,還穿插了師大其他男女故事。《老孟的暮春》是一曲“三鳳求凰”;《鄭袖的梨園》演繹一場女人復仇的大戲;《湯梨的革命》有大學女教師的出軌,有大學男教師的腳踏三只船,還有同事的傾軋和出賣;《馬群眾的快樂經濟學》寫受過高等教育的中學教師馬群眾游離在姐妹花以及朱麗娟三個女人之間的情事;《顧博士的婚姻經濟學》表面寫顧博士的婚戀選擇,暗藏著時代實用至上、經濟至上、功利至上的精神。
不可否認,阿袁的小說很“好看”,然而阿袁津津樂道于校園情事揭秘,某種程度上只是滿足了世俗的窺探心理。這一方面呼應了整個商品社會的“去知識分子化”;另一方面也放棄了自身的知識分子立場和知識分子人文關懷。
三、簡單重復的言說方式
阿袁在人物的設定上刪繁就簡,呈現出身份職業單一化、形象類型化、個體獨特性淡化的特征。阿袁系列小說中的主要人物都接受過高等教育,從事著大學教師職業,屬于社會文化精英人物。《長門賦》中的沈安是教授,妻子小米是講師;《俞麗的江山》俞麗是大學教師,丈夫陳安是力學教授,第三者朱小七是女研究生,俞麗的情人老孟是大學教師,未出場的老孟妻子楊白是博士、大學教師;《魚腸劍》中孟繁、呂蓓卡、齊魯是古代文學的女博士,社會交際有博士老公、博士師兄師弟、博士導師。作品中的男知識分子(教師)基本上可以概括為三類人物:上品是學富五車nP2Ka0WuCsV4HhX9vstVqWOvg789hzWm4eTC8MJx7GM=風流倜儻、崇尚清談糞土學術的名士型,很少,俞非、蘇不漁勉強算是;中品為持重謹言鐘情科研的學術型男人,《長門賦》中的沈長安,《湯梨的革命》中的周瑜飛等;下品是借學術、婚姻為敲門磚升天梯,創造一切機會爭取個人利益的功利型男人,顧博士、系主任陳季子、馬理智是個中代表。而校園中的女知識分子,個個是梨園戲臺上的小旦,擅低吟淺唱、旁敲側擊,擅刀馬,長袖善舞、眉目傳情,冰雪聰明、心思細密,在“守城”“攻城”中驍勇善斗,將戲臺舞得風生水起。吃醋的小米,似乎也可以是出軌的俞麗;做張做致的虞美人也可以換成殺人無形的呂蓓卡。在阿袁筆下,人物不是作為一個獨立的、有生命的個體存在,而是阿袁闡釋愛情婚姻體悟的道具。
人物定位的簡單,自然帶來阿袁小說中人物關系的直白。夫妻關系,同事關系,導師和女研究生,女研究生和師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關系等。阿袁在處理人物關系時,往往在正常的家庭婚姻男女主人公之外,再介入一個生活秩序的破壞者(第三者)。如《虞美人》中的陳果、老貓和介入者虞美人,《俞麗的江山》中的俞麗、陳安和介入者朱小七、老孟,《馬群眾的快樂經濟學》中馬群眾、陳蕎和介入者陳麥。故事就展開在同事和同事之間、老師和學生之間、師母和女研究生之間、同事和同事之夫之間。介入者是學生、同事或學生家長。男女主人公與介入者組成三角關系。在三角關系的沖突中,女主人公和女性介入者之間的斗爭最驚心動魄。女主人公試圖維系現有的婚姻秩序,守住女人往昔的愛情回憶和現有的平淡溫情,而女性介入者則且歌且舞、用以退為進的姿態勾引男主人公,一點點蠶食女主人公的精神和現實江山。三角關系,女—男—女的戰爭,其實就是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三角關系,就是女—女的關系。
阿袁的故事情節和結構框架通常是重復雷同的。小說既然在男女幾個三角關系間展開,男女之間的勾引與被勾引,女主人公與介入者的守城和攻城之戰,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明爭暗斗、蜚短流長自然成了不可缺少的情節。小說中重復出現的人名,又使得作品具有了互文解讀的可能性,將所有的故事連起來,似乎就可以概括為“關于師大男教授出軌女教師暗戰的風流情事”的長篇。結構則被精簡到“攻城”“守城”、“失敗”“回歸”上。《鄭袖的梨園》和《老孟的暮春》稍有變化。前者只不過是借“攻城”復仇的橋段;后者則是眾女爭一男的故事。此處,師大知識分子的情事由個人上升到群體。故事的基本框架并沒有發生變化。
在基本故事情節和框架之外,阿袁采用隨筆點染的手法,將師大的風流韻事強調重復成男女戰爭的故事類型。《俞麗的江山》中實驗室助理葉小桃勾引上了教授馬志德,吳梅老公抱了女學生,沈非非老公摸了學生的手;《顧博士的婚姻經濟學》中主任陳季子和教師姚麗娟的曖昧,追著女學生跑的教授老漁。對同一類故事類型言說的反復,并沒有增強敘事的深度和廣度,這種簡單的重復,暴露了阿袁小說的缺陷,給人一種津津樂道和意淫的感覺。
然而,阿袁的敘述語言非常好。作為學院派作家,阿袁非常善于揉和古典詩詞典故于敘述中,典雅流麗的語言,大量的比興、排比、比喻,自由輕俏的敘事節奏,營造出了非常好的小說氛圍,成為支撐阿袁小說的重要基礎。
四、結語
近年來,阿袁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言說的重復以及面臨的危機。11年發表在《十月》上的《子在川上》似乎出現了某些轉型的跡象。小說原本的敘事中心,在這里退化為情節的一部分,擔負起了推動情節的角色。蘇師母、朱小黛和陳師母的明爭暗斗,只是為了推動激化蘇不漁和系主任陳季子的矛盾,將故事推向下一個程序。故事的主人公由男女三角變成了男男斗爭,散漫不羈、崇尚魏晉、自詡嵇康陶淵明的蘇不漁在與以系主任陳季子為代表的學院官方、學術權威話語權一方的斗爭中落敗。真名士,偽名士乎?真學術,偽學術乎?在教授副教授科研定量化的今天,二者是否能夠真正相容?阿袁將這個既屬于學術又屬于社會的問題拋給了我們。
注釋:
①錢旭初.“去知識分子化”及其言說危機——談阿袁的小說敘事[J].江蘇社會科學,2010(3):170.
參考文獻:
[1]羅鋼.敘事學導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
[2]錢旭初.《鄭袖的梨園》與知識分子精神狀態[J].江蘇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9(6).
[3]王衛平,魯美妍.新世紀高校題材小說的創作缺失[J].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0(2).
(作者單位:揚州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