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日記

紫藤緣木而上，條蔓纖結，與樹連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龍出沒于波濤間。仲春開花。

——題 記（摘自《花經》）

一

柔姿如水，緣木而立，而上而上。

濤聲穿過脈絡，一枚葉子的海灣，魚聲和帆，泊在廊道邊。

芙蓉開了，櫻花開了，紫藤無語。

古箏橫置，亭臺上的茶涼了。

人已漠然為淡淡的一點，消失在海邊，她是去尋找那匹秦時的好馬嗎？

紫藤是一樁心事，糾結纏繞著風雨。

長廊如昔，期待花季，期待著夢里的人。

二

人走了。藤在蔓延，濤在盤旋而上。鳥在澆灌，風在柔柔地繞。

植下紫藤之后，人就走了。走向山里，走向大海的深處。

兀自嘶鳴的大白馬，望斷東巡的路。天之盡頭，那是一片茫茫的海啊。

長廊成為一道風景，裝飾在海邊，裝飾在小樓的門前，亦裝飾在戀人的心坎里。

藤蔓是新萌發的思念，只那一串淡淡的紫，露出心頭優雅的美，一抹傷感的愁。

人走了。藤蔓還在蔓延……

三

月在海天升起了。藤蔓盤旋而上，伸出纖纖的小手，撫摸著月光。

晚風如流，涓涓欲滴的花香，隱隱襲卻了我的心。

門打開了嗎？魚聲和貓語，星星和帆。

我在泅水而渡。

浪花四濺，水的深度和寬度，是我的一片心域，你注定淪陷其中。

伸出你的手吧，藤的尖尖之處，是一串紫色的花。

四

大杏樹下，櫻花身邊，桃之夭夭。

長廊幽深，像一曲情歌，在淺淺地唱著陽光、沙灘和藍藍的海。

誘人的藤花，自架上垂下一串，那紫色的羞澀，像初識的玉顏，笑開了春風。

蜂來了，蝶來了，小鳥在唱。

那植藤的人呢？

那賞花的人呢？

孤獨如長廊的黃昏，晚霞似水，我被靜靜地淹沒了。

度過一個漫長漫長的夜，漁歌聲起，醒來的紫藤花，滴下一點甘露。

濕了的唇，兩片花瓣醉了。

五

藤雨霏霏，一地落英，長廊空了。

遠岫如云，飄然而去。那些真人仙子、樵夫俚曲，都消失了嗎？

轔轔車語，蕭蕭馬聲，還在東巡的古道上，顛顛簸簸地走嗎？

一朝風雨，朱顏也凋落了。

坐守亭臺，坐守一段久遠的往事，人也古老了，心也蒼涼了。

一聲貓啼，劃破廊中的靜，像合上一本舊書，封面落上幾瓣藤花。

傷感是雨，自檐角滴滴答答，敲打著廊外的濤聲。

我不忍離去，不忍踏上一路落英，碎了我的心境。

六

太陽回轉的身影，漸漸地遠去了。一灣霞的流韻，一葉歸來的帆。

風伏在葉子上，蟲聲被大海淹沒了。

藤姿猶龍，盤環繞柱而眠，入云吐翠而舞。漸起的霧，簫聲初吟了。

悠悠的紫意，自唇上潤開一片空音，繞梁的余韻，開出一串小小的花。

已是人去樓空了。一架閑置的琴，半瓶剩酒，還在意猶未盡地回味。

那是花期過后的寂寥，那是大潮退后的空寞，長廊和一道長堤，明月和流星的痕。

誰在竊竊私語？誰在輕輕地彈？

一只蜜蜂守著一只貝殼，它在聆聽大海的濤聲和花的潮吧。

七

一廊顫顫的風，藤蔓披散著一頭白雪。

櫻花睡了，桃花杏花都在睡，你在哪兒？

海上的船聲，總是醒在黎明之時。那鉤彎月，那點星光，也如殘了的夢，倚在小樓的窗口。

久久沒有音信了。一只貓和一只狗的對話，是廊下的一段新語，雪上留下落花之痕。

依舊還是懷念！那雨后的花瓣，那幽幽的清香，那一抹一抹的淡雅，紫得讓我心怡。

我要融盡了。

是雪的燃燒？是心的陶醉？

冬日，一道紫藤的廊，被雪覆蓋，又被海濺上幾點濤聲。

八

再逢之日，逶蜿之姿，抱柱之信。

亭臺屹立，藤的蔓延，花的宣泄，依舊的濤聲，以龍姿蛇步，彈指在瞬間里。

櫻花謝了，那株高大的芙蓉樹呢？薔薇和竹的牽手，鵲巢是一輪明月，掛在枝頭。

何處的簫音箏語？霏霏細雨般襲卻了我的心境，我繞柱而覓。

串串欲滴，點點的紫啊，滴落的都是鳥語花香。

我好想撫琴一曲。我好想擁你而舞。踏著浪尖，穿過長廊，駐足在小樓的夜晚。

那點點滴滴之吻，是藤上的紫露，自你的額頂，一直滑落在我的唇邊。

守著一壺暖暖的茶，斯夜，我與你一杯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