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界泰斗黃永玉 90歲忙碌的每一天

位于北京京東的萬荷堂，有東西兩個院落，東院是一個仿古江南園林式的建筑群，院中間有一方占地兩畝多的大荷塘，荷塘里有來自頤和園、大明湖等各地上好的荷花。

萬荷堂堂主，便是大名鼎鼎的畫家黃永玉，萬荷堂中心的大殿，是他的畫室。他很酷，座駕是紅色跑車，剛于今年8月15日過完90歲生日的老先生，仍然在作畫、寫小說，很忙，休息時，他就逗逗院子里的大狗與貓咪，或者，在周末看看“非誠勿擾”。

“世界長大了，我他媽地也老了。”這是在黃永玉先生90歲畫展上的字，他的作品，時常會讓人體會到他詼諧、幽默的特點。畫展上有從1949年至2004年他從版畫到國畫的轉變，也有他80歲以后的作品，包括他90歲時創(chuàng)作的《白描荷花》《大朵荷》《詠荷》以及89歲時創(chuàng)作的《春江花月夜》等，大量新作均是大尺幅，氣勢恢弘，色彩濃烈厚重。

黃永玉設計的酒鬼酒包裝家喻戶曉，畫過《阿詩瑪》、生肖郵票《猴》和毛主席紀念堂山水畫等，在澳大利亞、德國、意大利、香港、北京等多地開過畫展，其美術成就曾獲意大利總司令獎。在海內外享譽甚高。

他曾說，有兩個職業(yè)很好，一個是作家，一個是畫家，可以干一輩子。他兩個都占了。“文學在我的生活中排在第一，第二是雕塑，第三是木刻，第四才是繪畫。為什么我喜歡文學、雕塑，把繪畫擺在后頭呢？因為繪畫可以養(yǎng)活前面三樣行當。”他說。畫畫讓他富有，他擁有湘西鳳凰的奪翠樓和玉氏山房，北京的萬荷堂，香港的山之半居，意大利佛羅倫薩的無數(shù)山樓，他將蓋房子當成了創(chuàng)作。

90歲這一年，他在展出繪畫作品的同時，還出版了一本小說。

“這次出版的《無愁河的浪蕩漢子》第一部，寫我在家鄉(xiāng)十二年生活；正在寫的‘抗戰(zhàn)八年’是第二部；解放后這幾十年算第三部。人已經(jīng)九十了，不曉得寫不寫得完？寫不完就可惜了，有甚么辦法？誰也救不了我。”這是他寫在自序里的話。

《無愁河的浪蕩漢子》自上世紀40年代即已動筆，歷經(jīng)動蕩的歲月，幾次停輟，至黃永玉80多歲時得以續(xù)寫。黃永玉曾在《這些憂郁的碎屑》一文里描述自己的表叔沈從文，稱沈先生的《長河》是“與家鄉(xiāng)父老子弟秉燭夜談”的“知心的書”，這些話反過來也映照了他自己的長篇創(chuàng)作。

現(xiàn)在完成的第一部《朱雀城》，描寫的是他的故鄉(xiāng)風貌。書里極其生動細致地刻畫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作為湘西地區(qū)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中心的朱雀城，它的社會組成的各個側面，生活在其間的形形色色的人物，種種歡樂與悲苦、呼吸與悸動，構成一座古城的勃勃生機。

他的筆法看似十分隨意，實則取材極為嚴謹，細節(jié)準確。“我唯一的妙處就是從來突破那點框框，文學上也好，畫畫也好，但是我的膽子小，我一邊畫，一邊突破框框，我不張揚。”他說。

黃永玉曾聽說過一個老共產(chǎn)黨員的故事。在市委大廚房里有個70多歲的老人家，被國民黨抓走后，被受刑，拷打。問他是不是共產(chǎn)黨員，他說是。那你一定知道你的領導是誰，他說知道。那周圍有多少人知道嗎，他說都知道。當對方讓他都說出來，不再給他用刑時，他就說了一句話，上級交待過，不讓說。之后無論怎么受刑，他還是一句，我知道，不讓說。

黃永玉感覺，這個老人的外表形象并不見得多么好，但是他真實、貼心。

在黃永玉的作品中，當他要去表現(xiàn)英雄人物時，他需要面對選擇，一種類似這位老人的故事一樣，用一些細節(jié)表現(xiàn)最本質的內容，一種是更高大全的形象，如《紅燈記》里的李玉和般。他選擇了用老廚師的態(tài)度看問題。

黃永玉1937年離開家，1950年回到鳳凰時，他跟幾個同學又到他走之前就有的蠶業(yè)學校看看。他發(fā)現(xiàn)，學校里連黑板、課桌、講臺，包括教員的準備室里搞科學實驗的器材，都沒有人動過。幾十年過去了，教室里沒有鎖，可以隨便進出，可是鳳凰城里沒有人拿過一磚一瓦。“當時的人沒有受過很多道德教育，不曉得多少年養(yǎng)出這樣的習慣，沒有一個老百姓在受苦的時候去動那里的東西，這是當時老百姓的作風。”他說。他用“故鄉(xiāng)思維”在寫作。

他12歲離開故鄉(xiāng)，14歲開始發(fā)表以版畫為主的作品，快30歲從香港到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工作，先后擔任副教授、教授、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副主席……從亂世到建國，再到文革時期，直至現(xiàn)在創(chuàng)作精力依然旺盛，他的藝術生涯富有傳奇色彩。

他年輕時曾與李可染成為鄰居，李可染帶他拜訪齊白石，后來，黃永玉為齊白石創(chuàng)作一個木刻像，老人見了笑得開心，用湘潭話說：“蠻像咧！”他在文革期間，因貓頭鷹黑畫事件受到批判，即使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下，仍然樂觀，還寫詩給妻子看。他80歲時出版的散文集《比我老的老頭》，用風趣且另類的語言講述了他相識的錢鐘書、沈從文、李可染、張樂平、林風眠、張伯駒、許麟廬、廖冰兄、鄭可、陸志癢、余所亞、黃苗子等人的故事……

無論是美術，還是文學，他均是自學成才，回憶多少年的藝術追求時，他說：“從小至今，我沒浪費過一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