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喧嘩（組詩）

練習曲

我喜歡蜜蜂；英文BE，喊你——“哎”

溫暖，簡潔；老了的人不喜歡

花枝

那次我說：我們同居吧，6點至9點

花前的表白使一朵花紅

（隔壁的花怒氣沖沖）

我對對手的描述，在斜坡那邊

我扔手榴彈；臥倒，起伏

——這戰爭。激動，崇高感

——這情緒

咸味，我回到大海身邊吧

腥味，我想回到胸脯一樣起伏的大海身邊

關于過去

對于過去的過去，我想用一只鬧鐘壓著它

塑料殼鎮壓它

我用時間壓著它

塑料殼壓著它

它的嘴里含著定時炸彈？

滴答滴答

它動彈不得，開始喘息，喘息，是喘息

貌似喘息，它死了

我有美元需要兌換

我有孟加拉國客人需要在今夜拜會

記 敘

去年死了，今年我抖掉一身蟲殼

午夜十二點

我復活，身體上引十厘米

以此紀念自己

這次活動。交待給我：任務

剛剛下發；交待給他人：任務

綁在飛鴻的腿上

我不能像豆腐和蔥

一樣清白。但我

善于區別，把自己一分為二支開

在兩個方格子間跳房子

從身體的左側至右側，反復跨越鴻溝

像勞燕分飛；兩朵花各奔桃李二枝

我體育不及格，跑不動

但跳遠過關；鉛球壓在肺部

準確地說，壓在呼吸上

有迫切的馬蹄掀動黃土，人們的歌唱

是夏日陣雨。我卻低聲，窸窸窣窣

似乎拖延，等待結果，出現轉機

杏子變黃，橘子更黃，桃子很紅；臉鐵青

巧克力在燈光下慢慢融化

之后沉默

是青黃不接

那刻，我們跳了黑燈舞，臉貼向大地

悲傷是最小的噴泉

不適宜噴得滿臉

凌晨五點，我把自己重新整理

八九點太陽出來之前

人們還不便于開口說話

即使同室之人，從夢中爬來

一臉疑惑卻一無所獲

悲 傷

月末，無所事事。用剪刀剪去——枝葉，

小說中人物的過度悲傷

幾個丫鬟，長頭發，衣服上起的毛絨絨的球

他在水邊看樓盤，A地開公司，B地住家

被開發商分裂

他折去去年一角，用剪刀動了這邏輯，事物

的左臉

三段論上的一根橫梁

諸物傾斜著，像枝枝梅花

人老了，就得承認

這些存在中的坡度；而在C地，他曾留下

倒影

心 事

糊狀的音樂，咖啡色的臉龐

他用小勺攪動

咽著唾沫，敲打玻璃

他在窗外跌跌撞撞，荷塘，瓜田，月光，和

笨手笨腳的事物發生關系。白天則沉默不語

白天是

鐘鼎，香煙盒和條形方章

——四四方方的

沒有去向的馬，把腿別著

控 制

夜晚，壺控制住水餃

溫度用雙手抓緊

銀白色的溫度計

他用邏輯

壓住驚愕的舌尖

試圖開花的表情

壓著不放

一張弓

房間里有人來回走動

是牽牛花

玩具房

兩個玩具坐在門口

互相在玩

我立即退了出去

這不是我家，我的臥室

不是我 必經的客廳

不是筆法在句號處休息

我必須讓，讓開

自謙，更小心翼翼

我不該這樣，推門而入

——玩具房

踮腳，弓背，你看那貓呀

我真他媽的一個討厭鬼

總不小心闖入靜悄悄的世界

總不小心看到別人門后的游戲

其實玩具的玩，就一小會

境

昨天，我撫摸鏡子，湖水起皺了

天去藍而陰沉

我不敢，我敬畏稀飯

有時我想飛

飛中有風光

風雨

打自己的耳光，有時我想

燈籠點亮吧！我想叩問壁紙

活著做什么？

皇帝要問仆人

場坊里移魂 造夢 釀酒 也可以自殺

有時頹喪，如泥土坐地上

有時邈遠，似林中藏丹房

我媽媽的手工藝術，荷花做得最好

我包裹自己，時而是赤子，可睡女人床

時而是鶴

老虎餓，人寫作。

病后恢復練習之有期

我有一個圓內的所得

即有一個圓之外的失去。或者

這座花園就是一個圓

有人發現C和D的關系

是π，命名為π

我敬畏π和它的發現者

它精確至3.1415926……別走——它說得越

準確，寫字的手移動越來越遠，越來越快

我驚呆了，到達冰冷

這些年我的心思不在于救人，而在于治病

我想磨銹刀，寫一截樹樁

我同時砍到了自己

我想接待賓客，到訪者，我好厭惡，但門戶

已閉

在清晨，我朗讀

哦，我還有涼臺

有窗戶

有從高處的墜落方式和斜雨

我委屈你了，親愛的

我們在半空中短兵相接，摟在了一起

哦，我忘記了早晨我讀什么？《岳陽樓記》

我懼怕憂愁，生來如此

但是我在夜里哭什么，不就是桌面上還有

這樣的詩篇：

成功者的《龜雖壽》窮苦者的《石壕吏》老

邁者的《醉翁亭記》遺失者的《桃花源記》

他們不和我開玩笑

他們敢于把我拋在空中

在毫無顧忌的藐視和空茫里

我還讀到身邊好友陳先生的《良馬》和

《懷人》

余先生的《猛獸》、《窺孔》、《匿跡》

但我干枯發白，在自己皺巴巴的《此在》

和《純白》里，《玩具房》里

蘭花的影子里

我語無倫次，卻把水珠噴在盆子上，那么

認真

那么不怕傷害

憂郁

——那我兒時懼怕的憂郁啊

那是我想掙開掙脫的

我對疾病的態度是勤勤懇懇的，我錯了嗎？

來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