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愛好者無處不在。不僅是因為現在數碼相機讓日常拍攝更加便捷,先進的交通工具也讓人如虎添翼。在那些云游四海的攝影愛好者的鏡頭中,“新馬泰”都不算個景兒了,倫敦的牛津街、法國的埃菲爾鐵塔、德國的科隆大教堂也快被拍爛了;挑來揀去,相比之下拉丁美洲的照片倒是少一些。
說來也怪,過了這么多年,在一些人眼里,“亞非拉”似乎還不能算是真正的“異域”,拉美人更像以前在一起鬧革命、求翻身、得解放的窮哥們兒。現在中國的GDP上去了,滿街的豪車和世界名牌,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而拉丁美洲的變化卻不大。如此這般,有人覺得去那里旅游,有如當年的上山下鄉,不是去見世面開洋葷,而是吃苦受累。這條旅行線路便被旅游者冷落了下來。
其實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相比之下,倫敦、巴黎雖然招人待見,但去的人多了,也就不新鮮了。對那些想拍出點兒好照片的攝影愛好者負責任地說,拉丁美洲絕對是一個值得去的好地方——一塊還沒被攝影者完全“開發”的新大陸。
從距離上講,拉丁美洲著實不近。這塊大部分土地處于地球赤道以南的大陸,鮮少活躍著北半球的攝影愛好者。攝影師塞巴斯提奧·薩爾加多當年在此地拍了一組反映巴西金礦礦工生活的照片,一鳴驚人。許多生活在北半球的人們驚呼竟然不知道在地球的南半邊正發生著這樣的人間悲劇。薩爾加多反映的固然是“黑暗面”,其實南美大地上許多名氣不大的中小國家還是蠻可愛的。
在拉丁美洲中,相當一部分GDP水平不是那么高的國家,仍處于天藍水綠山青人憨的“原始”狀態,什么“霧霾天”、“PM2.5”之類的詞匯當地人聽都沒聽說過。除了陰天下雨,藍天白云是家常便飯,隨手拍出的照片都叫一個“透”,跟水彩畫兒似的。根據美國蓋洛普民調公司于2012年12月19日發布的一份民調顯示,在今天不是瞎忙就是窮忙的世界里,生活節奏懶散、GDP水平不高的拉美人幸福感最強,每天像趕火車一樣著急上班的新加坡人反而最不幸福。這個結論是在鄭重其事地訪問了生活在全世界各個角落的15萬人的基礎上得出的。記得九幾年的時候,北京召開世界檔案大會,單位派我去做會議服務,四海來賓見了不少,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兩位從事檔案工作的拉美女士,不知是從智利還是從秘魯來的,她們懂點兒英語。客觀地說,盡管兩人并不是美女,但讓我意外的是,在一次時間不長的交談中,她倆一直在笑,而且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讓人聽得見聲音的笑,無憂無慮的笑。這種由衷的快樂,我裝都裝不出來。
蓋洛普公司的民調涉及148個國家,每個國家大約有1000人被問及以下5個問題:在過去的1年中,1.你是否獲得良好的休息?2.你是否被尊敬對待?3.你是否經常微笑或開懷大笑?4.你是否學習或做過有趣的事情?5.你是否經常感到愉悅?最后發現,GDP水平不高的拉美國家巴拿馬和巴拉圭排名最靠前,緊跟著的是薩爾瓦多、委內瑞拉以及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在危地馬拉這種排名也較靠前的國家,街上既無顯擺的豪車,路邊也無光亮剔透的玻璃大廈,民眾之間沒有攀比財富之風氣。在這里看到的更多是人們臉上滿足的表情和善意的微笑。一旦有人在大街上遇到什么麻煩,馬上會涌上來一群素不相識的“活雷鋒”。民調同時顯示,擁有較高生活水平,街面光鮮水亮,商品琳瑯滿目的新加坡幸福指數反而最低。說到這里,可見拉丁美洲真的很值得帶著相機一去。
提到拉丁美洲,人們很容易聯想到曾經一度燦爛的瑪雅文明。就在剛剛過去的2012年,多數拉丁美洲人信奉的瑪雅歷法跟全世界的“老實人”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根據瑪雅古歷,人類將在2012年圣誕節前因遭遇無法抵御的重大劫難而走向滅亡。這個論斷聽起來真是夠嚇人的,再加上頭幾年那部名叫《2012》的災難電影,更覺世界末日近在眼前。雖大多數人仍是將信將疑,但確有不少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實誠人”在家里做足了準備,或囤積糧草,或遣散家人,就等著世界末日到來的那一刻。現在到了所謂的世界末日已過去幾個月后的“劫后余生”期,方才敢說,瑪雅人把數字時代的21世紀人忽悠了一把,也不曉得到底是古瑪雅人太詭,還是現代人太憨。
1492年哥倫布踏上美洲大陸的時候,發現當地人迷信至深,歷法也已成系統,雖不是遍地黃金,但風光壯美、自然資源豐富,當地人們自給自足,樂得其所。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即便在今天的拉美人眼里也是打不破的鐵律,老房子、破汽車只要還能用,就沒必要淘汰;東西看上去破舊不是罪過,喜新厭舊、花大錢重裝得不倫不類才是罪過。小國哥斯達黎加的房子甚至連門牌號都沒有,但是要想找誰并不難,在小城街道上隨便問一個人,他都會不厭其煩地告訴你:“先到前面那家郵局,再往前走50步左轉彎第二個綠色的門就是。”拉美人很會使用顏色,經常是每家窗戶、大門的顏色都不一樣,極易辨別。當地人也不在乎多花費點兒時間助人為樂。至于“時間就是金錢”之類的大道理在他們看來無異于外星人說話。
在當地土著人被歐洲人的工業奇跡征服的同時,歐洲人也被當地特有的物產所折服。人盡皆知的玉米、西紅柿和煙草自不必提,在眾多叫不出名字的農產品中,有一種果實為漿果,呈棗核形,成熟后為橙色的熱帶長青植物日后更是風靡世界,這就是可可果——經久不衰的制作巧克力的原料。剝開可可果,里面的可可豆如花生般大小,顏色不一,有紫色、白色和綠色,它的自然成熟率不高,所以非常難得。最早制作可可飲料的是墨西哥人。由于可可果稀貴,一開始墨西哥人把它當作貨幣使用,以顏色稀少的為高“幣”值。經年累月,磨來擦去,可可果里面的可可豆掉出,先是異香,有膽大者稍微一嘗,雖略苦但別有滋味。一開始是嚼食,后來是磨成粉沖著喝;中南美洲本就盛產糖,把糖加在里面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后又有好事者把玉米粉摻入到可可粉中,這便做成了最原始的巧克力。1520年,巧克力出現在西班牙,名字也是西班牙人從美洲阿茲臺克人那兒音譯過來的,很快這種甜食風靡歐洲;后來歐洲人覺得南美洲太遠,就將之移植到非洲大陸東部的殖民地,那里土壤、溫度與拉美有相似之處。在各類可可豆中,以紅色的為上品,它香味濃,產量低;用這類可可豆制成的巧克力也是巧克力中的上品。
幾千年來,拉丁美洲的土著人過得悠閑自在。而今天的拉美人中很多則是從歐洲或世界其他地區遷徙而至,這些人把先進的生產工具帶到那里,使拉丁美洲這塊最后被人類開發的大陸很快融入了現代社會。至于拉丁美洲的土著到底從何而來,目前還未有權威定論。早在1884年,阿根廷古生物學家阿梅吉諾提出,阿根廷的潘帕地區是哺乳動物的進化中心,那里也是拉丁美洲土著人的起源地。同時,就這一問題,學界也有拉美土著人是亞洲人、猶太人、韃靼人、巴比倫人、腓尼基人等等民族的后裔之說。阿梅吉諾的說法沒過多少年即遭否定,因為一些學者發現阿梅吉諾的證據不實,他把一些動物遺骨誤認為是類人猿遺骨,同時他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發現的一塊頭蓋骨經復原證實不是猿人的頭骨,而是屬于蒙古人種。隨著DNA檢測手段的出現,人類學的年代鑒定方法多了一種更能令人信服的選擇。DNA測得的結果將爭議的結論鎖定在兩者之中:一是拉丁美洲土著來自于亞洲;二是來自于南太平洋的澳大利亞。前者的支持證據來自于距北美大陸較近的墨西哥,后者的支持證據來自于經海路距澳大利亞較近的阿根廷。目前持前者觀點的學者略占上風。他們認為:距今約5萬年前,屬于蒙古人種的亞洲人通過連接亞洲和美洲的白令海峽陸橋首先遷徙到加拿大地區,由于過于寒冷,他們沿著太平洋西海岸繼續向南遷徙,約在2.1萬年前進入墨西哥地區,一些人駐扎下來,另有一部分人繼續向南擴散,最終遍布南美大地。但“澳大利亞派”并不贊同這一說法,他們認為:最純正和最先進的拉丁美洲先入者是來自于澳大利亞的土著人,而非蒙古人種。他們于1~1.4萬年前乘巨大的木排漂洋過海踏上南美大陸,然后自南向北散布到整個南美大陸。并且,20世紀初在巴西和哥倫比亞幾次考古中發現,那里出土的幾個頭蓋骨并不是蒙古人種的,而近似于澳大利亞土著人。再就是如果現代拉美人是來自于北美,但北美的自然生態條件明顯要好于中南美洲,這些人為什么要棄優從劣,選擇自然環境差的地方落腳謀生呢?他們完全可以在現今美國的加利福尼亞,至少在德克薩斯駐扎下來而不再南進。這個問題現在確無解釋,有人說這是因為古人不愿意走回頭路,還有人說2萬年以前的中南美洲自然條件要比現在好得多,無須回到從前經過的地方。
但從時間上講,考古證據表明亞洲人來到南美大陸的時間要明顯早于澳洲人。國際學術界基本上承認這樣的結論,就是拉丁美洲土著人不是土生土長的,也非古歐洲人和非洲人的后裔,他們在DNA檢測結果上更接近于亞洲蒙古人,大概2萬年前因為追逐獵物鹿、馬、山羊、野牛等通過白令海峽陸橋穿越北美,先抵達墨西哥,然后用了大約1萬年的時間,散布于南美大陸。但也不排除另有少部分人從澳大利亞渡海而至,在南美洲這塊廣袤而壯麗的大陸上與“北路軍”會合。這真是一部以人類遷徙為主線的壯麗史詩。
那么是否可以這樣認為,如果哥倫布一行不是于500多年前偶然發現了新大陸(當然發現新大路是早晚的事),那里的當地人還會生活在原始狀態。現在在亞馬遜河流域仍舊能看到一些“墨守成規”的原始部落,美國國家地理雜志的攝影師曾多次拍攝過他們。這些人沒有覺得保留自己原有的生活狀態有什么不好,美國的賓夕法尼亞州不是也有“死不悔改”、拒絕現代化的阿米希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