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愛情

小區門口有一對賣油餅的夫妻，外地人。男人黑瘦，女人矮胖。他們的油餅炸得香酥脆嫩，生意不錯。

兩人炸油餅的時候，配合相當默契。女人切面、搟餅，男人在油里炸，“當當當”，“滋啦啦”，頗有些“琴瑟和諧”的意味。炸好的油餅黃燦燦的，女人像欣賞自己的杰作一樣，把油餅碼好，等顧客來買。

兩個人一邊忙著，還不時眉目傳情。我不止一次聽到過女人嬌嗔地喊男人“呆瓜”。每每這時，女人臉上就露出一種與外貌不協調的小女人情態。男人則脆脆地應一聲，有時回應一聲“笨丫兒”。真是惹人笑，他們把家里的昵稱都拿到了大庭廣眾下，還旁若無人地一唱一和。

那次，男人忘了給油桶蓋蓋子，女人撒著嬌用胳膊使勁拱了一下他：“呆瓜，又忘了，這回怎么罰你？”男人黑瘦的臉上有一絲羞澀，沖女人擠擠眼。女人的胖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兩人宛如一對秀愛情的小情侶。

女人粗短的脖子上有一條金項鏈，特別引人注意。她說過好幾次：“他買的，可值錢了！”說著又把深情的眼神遞過去。這樣的情景看得多了，大家也習以為常了。可還是有人背地里說，兩個人丑了吧唧的，還蠻恩愛的。

一段時間，賣油餅的夫妻倆沒有出攤。大概兩三個月過去了，他們才又出現在眾人面前。照舊是有說有笑的樣子。可是人們發現男人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旁邊還多了個拐杖。女人說，那天他們收攤很晚，回家路上男人被一輛貨車剮倒，狠狠地摔在馬路上，腿摔折了。貨車逃逸，醫藥費都是自己出的，還好男人的腿沒什么事，現在什么活都能干，過一段時間就全好了。

男人說：“再干上一陣，花掉的錢就能掙回來了，錢掙回來，我還要給她買項鏈呢！”這才發現，女人脖子上的項鏈不見了。看到男人手邊的黑木拐杖，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著亮亮的光澤，我一下子明白了：女人賣掉了自己的項鏈，給男人醫腿、買拐杖。

不由想到了歐·亨利的小說《麥琪的禮物》，寫的是夫妻兩人都為對方買禮物，丈夫賣掉手表為妻子買了發梳，妻子賣掉頭發為丈夫買了表鏈，陰錯陽差，他們買的禮物都沒有利用價值了，但是他們得到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那就是愛。我心里一動，原來，生活遠遠比小說更動人。

夫妻倆每天出攤都很早，天蒙蒙亮，他們又開始在餅攤前叮叮當當，笑語歡聲。那種聲音，是一首美好的晨曲，一天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這也是愛情。總以為愛情的主角是才子佳人，愛情的背景是花前月下。其實，這個世上最美的愛情之花，常常開在平凡卑微的角落里，有著最樸素的背景。這種愛情，在俗世煙火的每一個角落里，默默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