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隱秘世界,這是一個不足為外道的世界。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要拍一個關于性病的專題片,我們與南方的A市有關方面一拍即合……
上帝創造了性,上帝創造了性的榮耀與歡愉,卻又創造了性病,創造了性的羞辱與痛苦!冥冥之中的天造地設為什么要這樣有得有失、有善有惡、有美有丑!可是,假如只有性的歡愉而沒有性的痛苦呢?假如沒有性病,這個欲海橫溢的世界又怎樣?
我們的老祖宗說“食色,性也”,明明說性就像是吃飯一樣的普通事,卻又說“萬惡淫為首”,性那口“飯”絕不是隨便可以吃的。
南下
也許職業使然,一踏上旅途,我們就撞上了素材。
火車上,鋪位對面花團錦簇地擁著四個女孩,二十三四歲光景,一律皮短褲、金十字架,周身香氣襲人。
三月春寒料峭,四位姑娘毫無冷意,小桌子上面放滿了零食和煙酒。姑娘們模樣尚可,但嘴銜香煙,滿口粗話并鄙視周圍。同事暉搖頭嘆息:“怎么會這樣,年齡也不大,怎么會這樣!”后來,同事老楊問她們到哪里干什么去,姑娘們回答說:“去打工!”
火車上的日子過得很慢,那是一刻—刻地捱過的。四個女孩不停地喝酒、抽煙,不停地用無所謂的口吻說東道西。有時候她們說得過分,我們會驚訝地看著她們,而她們也會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們,眼神里滿是不屑,倒像是我們沒見過世面。她們,有把生活看穿的鎮定自若,該吃的時候猛吃,該睡的時候猛睡,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們四個人一般。看著她們,我竟有點自嘆弗如了。
初遇
到達A市后,我們一行住進了某賓館。在辦住宿手續的時候,有人暗示,如果需要,可以得到特別服務,我們的心都跳了跳。
我們接觸的第一個暗訪對象是一個秀麗的女子,暉隨口與她攀談,那女子也隨口應答。不一會兒,女子的手機突然大叫,她即起身打電話,只聽她說“好,我馬上來。”于是,她拋下了尚未來得及開始詢問的我們,徑自離開。
在這座城市,夜的眼很花,霓虹閃爍,一家挨一家的歌舞廳,酒樓、飯店人來人去,極盡繁華。我們走進一家歌舞廳,據當地朋友介紹,是比較守法的。
老板打招呼叫我們坐下玩玩。小姐來倒酒,都跪式服務。一位小姐說:“我們也很辛苦,一天要掙上2000元才夠開銷。你算算,我住的賓館,請的保安……如果我一天不掙上2000元,就喝西北風了。今天到這里來散散心,有大款就跟他走了。像你們這些人哪,沒有一個要得起我的。”她說得那么坦率,就像一個寫字樓小姐說她的工作一樣,聽得我們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
診室
第二天清早,我們來到當地一家省級性病防治中心。中心求診的人很多,候診的、掛號的、拿藥的,絡繹不絕。
診室里,很多人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就診,進門后褲子都脫得很麻利。有個患皰癥的男人,還對著鏡頭問:“好了嗎?”——他把我們的攝像機當X光之類的醫療器械了。一位懷孕3個月的女人,懷疑自己的性病會影響胎兒:“這與肚子里的小孩有什么關系?”醫生只好跟她慢慢解釋……床上,一位腿部修長的年輕女子開始大聲叫疼。醫生有些沒奈何,說:“三番五次勸你不聽,現在知道疼了吧!”她大叫道:“疼死我了,我什么時候會好呀?”
醫生說,她的私處已經開始潰爛,開始流膿,治療起來很麻煩。“別看他們現在這副模樣,病一好,又好了傷疤忘了痛。剛才這個女的,已經來了六七次了。”醫生滿臉無奈。有個中年男人來就診,醫生背著他對我們說:“這位算是這里的老病人了,第一次發現染上了淋病,怕得半死。好不容易治好了,過了不久,又染上了。這回他無所謂了,認為反正吃藥打針就會好的,更加肆無忌憚。其實性病有多種,而且都是早發現、早治療容易治愈,而發現晚了就不那么容易治了。”“這次好了。最好你以后再也不來了。”醫生對那個病人調侃。那位尷尬一笑,訕訕而去。
“病”了
“嵯頭”是當地一所勞教所,與鬧市區有一段距離。這里以賣淫女居多,清一色的20歲出頭點的少女,有很漂亮的,也有一般的。經過管理方允許,我們找了兩位,說好只是聊聊,不錄像、不錄音。
“我倒霉剛開始做就染上了病。我自己不知道,被抓進來后統一檢查時才發現。有病怕什么,吃點藥就行了!在這里我算表現好的,下個月我就可以出去了。”一位20歲的姑娘陳然(化名)說。我們問她出去以后干什么,她茫然不知。“到時候再說吧,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她說。
另一位是19歲的姑娘,她個頭挺高,不善言語。她說,她接客時一定要對方用安全套,如果對方不同意,她就不接,或者把價抬高好幾倍。“我害怕得病。”她說,“如果我媽知道我干這個營生,她肯定會把我打死。不過我只要再做一年就攢夠錢了,然后我就可以揚眉吐氣地在家開店做生意了。那時候,誰也別想欺侮我,我會做我媽的好閨女。現在……”
一位母親給我們打電話來說她女兒的事,說本來不在意女兒晚上很晚回家,后來發現她用什么東西洗下身,又吃什么藥……“我們就這么一個女兒呀!”電話里聲音哽咽,萬般絕望。我們只好勸慰她,說即使她女兒做了迷途的羔羊,也不要嫌棄她,要幫她治療身體上的病,還要幫她治療靈魂里的病。
代價
那幾天,我們跑醫院,跑診所,與醫生談,與病人談”。梅毒、淋病、軟下疳、性病淋巴肉芽、生殖器皰疹、尖銳濕疣……我們接觸了許許多多以前從未接觸過的人最隱蔽器官的疾病。怎么才能描述我們所見到的呢?膿血、潰爛、腐臭……那個姑娘脫褲子時虛掉的表情,那穿著紳士般的男人已惡化到徒有其表的陽具,還有治療中殺豬一般的慘叫……一種怎樣的人生尷尬啊!性病患者大多都有很重的心理負擔,因為這些人的背后都有一個家庭。性病最大的禍害就是毫無例外地要影響家庭。
“真搞不懂那些男人,明知是危險的,卻偏要冒險而上!”一位女子這樣說。我想起兩句老話,一句是“色膽包天”,另一句是“有錢能使鬼推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