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曉萱：我還沒準備好當一個媽媽

單親家庭長大的范曉萱與媽媽情感親密。媽媽年輕時是臺灣小有名氣的爵士歌手，生下她后默默隱退。為了感謝母親幾十年來的付出，她以制作人的身分，為媽媽　D.D.發行第一張個人爵士專輯《Miss　D.D.》，一圓母親的明星夢。母女情深，在　MV　拍攝現場展露無遺。

凌晨一點，臺北街上一片寂靜，MV　拍攝現場卻燈火通明。開工近　10　小時的范曉萱依舊活力充沛——反復在鏡頭前錄唱，與導演討論場景細節，還抽空為《外灘畫報》拍攝照片。

這次并非母女倆首次合作拍攝MV，不過距離上一次也過去了十幾年。回想起當時足足拍了三天三夜的情景，范曉萱和　D.D.　都表示：“這次輕松多了。”　范曉萱甚至覺得這是她當制作人以來最輕松的一次。“媽媽自我要求太高，總覺得唱得不夠好，還要再來一次，根本不必我開口折磨她。”一旁的范媽媽則笑著說，母女倆的爭執，全來自滿足點的不同，她不斷嚷著還能更好，女兒卻認定已經夠了。“制作人得從專輯的整體和曲序角度評斷，媽媽卻老是往單首歌曲里鉆，都出不來了。”范曉萱說，自己是專業音樂人，而媽媽是資深歌手，彼此不會因為徇私情而松懈了制作水準。

談起女兒為自己發行唱片，媽媽開心得眉開眼笑。為了拍攝這幾支　MV，D.D.　翻出了自己早年駐唱時穿過的服裝，表演起來如同時光倒流，而范曉萱也找來珠寶品牌伯爵合作，在　MV　里配戴隱喻親密關系的　Possession　系列首飾，增添媽媽造型的時髦味。每回旁人說起母女感情好，范媽媽總愛大笑回答：“我17　歲時就生下萱萱，才大她十幾歲，當她大姐也不為過吧！”這回錄完整張專輯之后，兩人坐在錄音室里，從頭到尾把唱片重聽了一遍，聽到一半，同時放聲大哭。

“和自己最親密的人一起工作、一起完成夢想的感覺真好。”范曉萱說。

對于范媽媽而言，制作唱片的過程，也讓她見證了女兒的成熟。她說，早年總是擔心萱萱想得不夠多，無法走對路，這回兩人一起工作，她見識了女兒的專業程度以及統籌執行能力，過去的憂慮霎時化成了感動：“我知道她真的長大了。”

每天都說我愛你

在那個爵士曲風盛行的時代，范媽媽以　D.D.　的名號在臺北各大　pub　搭配樂隊現場演唱，獨特的嗓音在當時獲得了不少忠實歌迷，有時一天連趕七、八場。盡管辛苦，但駐唱讓范媽媽得以有財力供女兒接受音樂教育。

這回與女兒合唱專輯里的首個曲目是《Everybody　Loves　A　Lover》。“有些歌曲需要人生的歷練，才能詮釋出最深刻的味道。”D.D.　說，年輕時唱這首歌，只是單純唱出歌詞，“這些年來經歷好多變化，我的心境也跟著不一樣，對歌詞忽然有真切的領悟。”她表示，現在重唱這首歌，心里浮現出早年奔波駐唱的辛苦，還有和萱萱相依為命的生活。

在范曉萱眼中，媽媽是一個外表剛硬、不笑時還有點兇的人，但其實內心細膩溫柔，非常顧家和敏感。她說：“媽媽是巨蟹座，所以內心某個部分是脆弱的，不像外表那么堅強。

媽媽非常喜歡浪漫，很注重氣氛，注重家庭關系。她會用她的方式來關心大家，是一個古道熱腸的性情中人。”她又特地強調說：“我覺得子女一定要試著去了解自己的媽媽。”

現在，范媽媽還是會時不時找出范曉萱早期的專輯來聽，有時聽著聽著便哭了。沒有太多的說教與干涉，范媽媽用自己的方式關心女兒的事業——聊天時隨口問問創作進度，或是像閨蜜般分享彼此的近況。“我跟媽媽的相處模式很像好朋友、好姐妹、工作上的伙伴，什么話都可以聊，所以我們相處的方式很直接。而且我們非常了解對方的個性，知道對方喜歡什么，什么樣的事情會讓對方煩惱。”范曉萱說，“我們當然會對彼此說我愛你，而且是每天晚上，尤其是睡前，都會說　I　love　you！　跟　Have　a　good　night。”范媽媽則覺得，“我愛你”三個字對某些家庭來講，可能太露骨了，所以許多人會轉個彎換個方式，比方說“你吃飽了沒？”、“要穿多一點”。“我們母女相對直接許多。”

范曉萱一直將媽媽視為創作成果的最先審核人。她說：“每次錄完專輯后，我總是立刻帶回家讓媽媽聽，她也會如實說出感想和建議。”

“我也想唱女兒寫的歌，但她自己的事業更重要。萱萱兩三年沒發片，歌迷也等很久了，她得把心思放在自己的新專輯上。”D.D.　表示，“一個好的音樂人，應該要不斷發表創作。”

唱出別人的心情

范曉萱坦言，剛出道那幾年，自己對專輯銷售量不怎么關心。“專輯賣得好或不好，只是個數字，遠遠比不上完美詮釋一首歌的成就感。暢銷大賣在我看來純粹是運氣好，沒什么值得開心的。”她說。直到　1990　年代末期，她轉型作了個　180　度大變身，唱片銷量的驟然下滑讓她首次感到搖擺：該繼續走既定的“小魔女”路線，還是聽從自己的理想？

范曉萱向來討厭與人開會討論作品，假如碰上無法理她的創作，或認知水平有落差的人，更會讓她不甘心妥協。“一半是我自己的東西，一半卻又是別人的意思，做起來一點都不爽快啊！”范曉萱說，“那么就徹底點，自己創作、發行，什么都按照我的概念走。”就這樣，剃了光頭、大唱爵士的范曉萱誕生了。

2000　年初期籌組　100%　樂團，發表獨立音樂的范曉萱我行我素。被“小魔女”的形象壓抑了太久，她渴望一下子從小小出口發泄所有的聲音和情緒。回顧過去的創作，她坦陳，當時她自以為代表著小眾的想法，卻沒有覺察那其實不過是一種純粹的自我表達。

走了17年音樂路，發行了近　30　張專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近兩三年來，在接拍了《聽風者》和《龍門飛甲》這兩部電影之后，她的音樂視野也受到了影響，變得更為開闊。

因為沒有受過專業的表演訓練，范曉萱在電影拍攝期間積極地向資深演員學習，鍛煉更細微的觀察力。《龍門飛甲》中，沒有武打功底的她花了一個月時間，與武術團隊一起練習武術，上映后反響不俗。《聽風者》中，耳濡目染周迅的演技，范曉萱在沉靜中釋放感情，終于一舉獲得金馬獎最佳女配角提名。

演藝經歷促使范曉萱改變特立獨行的性情，走向他人，傾聽別人的故事。“再回頭看過去的音樂作品，我驚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味地表達自己的東西了。”她問自己，如果能演出別人的人生故事，為什么不能唱出別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