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三題（小小說）

這天太陽走得特別慢

當你再次清醒的時候，天空的太陽已經沒了蹤影，頭頂的夜空繁星點點。你躺在一顛一顛前行的擔架上，耳邊雜亂不堪的腳步聲告訴你眼下的位置和處境。你成了戰利品，抬回去就可以邀功請賞。值得欣慰的是，你這會兒特別地坦然，再也不用埋怨太陽走得太慢。

湘江不寬，水流也不急，但數萬人要過河還真得一段時間。

你就夾插在這緊張而熱鬧的人群中，滿面的無奈。

這會兒太陽剛出來不久，通紅通紅的，耀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首長突然就找到你。只見你一個標準的立正，敬禮。首長好！

首長一臉的嚴肅。小陳啊，還得委屈你一下。敵人又追上來了，你們師得去斷后。是。你答應道。

以寡敵眾，任務是艱巨的。首長叮囑道，要拿出一個決戰的架勢來，要讓敵人有一個錯覺，那就是你們是紅軍的主力。

你帶領著全師800余人，重返敵人的包圍圈。

你指揮戰士們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圍剿進攻。盡管犧牲很多，但想著渡江的幾萬人，你覺得值。你囑咐戰士們要懂得保護自己，要節約子彈，要用最小的付出取得最大的戰績。你們沒有準備著完全犧牲，熬到太陽落山，就是勝利，到那個時間，再來一個反突圍。

你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你只看到戰士們倒下去一批又倒下去一批。眼前是硝煙彌漫，血水成河。你不時地抬頭望望天，這太陽咋就走得這樣慢呢？這狗日的！

敵人又沖上來了。子彈嗖嗖嗖地從頭頂飛過，手榴彈的爆炸聲隆隆作響，戰斗的塵土和煙霧籠罩了眼前的一切……

太陽眼看著就要下山了，你卻突然間就倒下去了。

擔架一顛一顛前行著。你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你想起了當初入黨時的宣誓，心里就特別的激動。

我宣誓，我自愿加入中國共產黨……你默念一遍入黨誓詞。你右手伸進腹部的傷口，抓起腸子就那么使勁地一絞……

你緊皺了幾下眉頭，眼前就成了永遠的漆黑。

注：陳樹湘，黃埔軍校第二期畢業生，任紅34師師長。享年28歲。

生一個孩子要多久

陳姐的肚子突然就疼了起來，疼得在地上翻打滾。在場的人都知道，陳姐要生了。

這時間，你帶領著戰士們剛從敵人的包圍圈突圍出來，原準備隨部隊前行的。一看這陣勢，只得帶領著戰士們轉回去打阻擊。和眾多戰士一樣，你習慣喊她陳姐。她就叫你小董。

生孩子肚子疼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陳姐肚子疼了大半天還沒有生下孩子。身邊的幾個小紅軍不懂得什么叫難產，他們不知道，生一個孩子咋就這么難，難就難吧，可這也難得太不是時候了。

你帶領著戰士們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你不知道生一個孩子的時間要多長，你琢磨著陳姐的孩子應該生了，卻不見有人來報信。眼看著敵人的進攻越來越猛烈，為了避免過多的傷亡，你提著槍跑回來問，到底還有多長時間能把孩子生下來？

篷布搭建起來的產房里，回答你的，只有陳姐一聲高過一聲的喊痛聲。沒有人能夠回答你，生一個孩子要多久。

你只能端著槍，重返陣地。

敵人再次沖上來了。你雙眼通紅，對戰士們大聲喊道，打啊，給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打出一個生孩子的時間來！

你帶領著戰士們硬死守著陣地十多個小時，打退了敵人的多次沖鋒。

哇——在槍林彈雨，炮聲隆隆中，陳姐的孩子誕生了。

部隊繼續前行，騎在馬上的陳姐懷抱著孩子，滿臉的疲憊和淚水。

哇——哇——馬背上的孩子又哭了。

戰士們把目光投了過來。這目光中有抱怨，有惱怒，有悲憤，有憂傷……就因為要打出一個生孩子的時間來，犧牲了十多名戰士。

別那樣子好不好？我們的流血和犧牲不就是為了這些孩子嗎？你的話鏗鏘有力，砸在地上就是一個深深的坑。

隊伍繼續默默地前行著。

注：陳慧清，鄧發夫人，1934年隨中央紅軍參加長征。董振堂，1934年10月率部參加長征，擔任全軍后衛。

你們的名字叫紅軍

這是走出草地的第一個傍晚。

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彭德懷司令就找上了你，王平啊，還有一個營的部隊沒趕到，你回去找找。

匆匆地吃了點東西，你帶著警衛員轉身踏上剛走出來的草地。

那個部隊你知道，營長是個20出頭的青年。戰士的平均年齡不足16歲。

你是第二天黃昏找到他們的。離得老遠，你就看到了這樣一幕，那600多名戰士都一個姿勢，背靠背在那里睡覺。你勃然大怒，快步過去。你朝著第一個戰士輕輕地一推，他倒了。你去推第二個戰士，他倒了。你再去推第三個……后來，你就把他們一個個放平。在那個營長的衣兜里，你掏出來一張紙，上面記下了這樣一段文字：

戰士們累了，累得實在是走不動了。有好多戰士倒下了，倒下去就再也沒有站起來。我知道，他們是餓的。可我一個營長又有什么能耐呢？眼看著倒下去的人越來越多，我只能下命令讓他們在這里原地休息。不能躺，就背靠著背休息。我不允許我的任何一個戰士倒下去！不允許！我不允許我的任何一個戰士離開這個集體，不允許！也許，我和我的戰士們會以這種姿勢在這里長眠。如果我們真的在這里長眠不醒，請后來者記住：我們的名字叫紅軍！

你心潮彭拜，淚如泉涌。

那一刻，風兒不吹，鳥兒不叫。你脫下軍帽，向著600多名長眠在草地上的戰士默哀。你在心里吶喊著歷史會記住，你們的名字叫紅軍！

遙望西天，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注：王平，1907出生，參加過長征，任紅二十七軍政治委員。

“夷門書法人物志”系列漫畫連載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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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用吉(1895—？)，字靜瀾，號澄齋。大篆融石鼓、秦篆為一爐，古雅有致。

再一次去撿奇石時，王用吉有一種預感，今天要有大事發生。果然，他撿到了一塊形如硯臺的奇石——橢圓形，有半尺多高，臉盆大小。上面千萬只貝殼簇擁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圓的墨槽，像一朵盛開的菊花。旁邊還有一個小圓槽，也是貝殼環繞而成，可用來注水。這無疑是大自然鍛造的一方天然硯臺！鬼斧神工，讓他感到了大自然的神秘莫測。

圖/盧元蛟 文/張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