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和麻雀的茶店

搞不懂怎么這么多人喜歡《愛麗絲的奇境冒險》。只不過是一部講一個小姑娘追兔子的故事，為什么有這么多人對愛麗絲的世界這樣著迷？

愛麗絲在奇境發生了很多事，要說最厲害的應該是打贏了女王，總之怎么也排不上瘋帽匠的茶會。可是，愛麗絲和瘋帽匠、睡鼠那場顛三倒四，有人打瞌睡有人潑倒茶水，莫名其妙的茶會，卻是《愛麗絲》的故事和現實世界交叉得最多的一個部分。不但有整套的愛麗絲茶會茶具組賣，還有以愛麗絲茶會為主題的各種周邊——餅干模啦、圍裙啦，還有各種以愛麗絲茶會為主題的咖啡館和茶店。紐約有一家“愛麗絲的茶杯”餐廳，是愛麗絲迷的朝圣之地，透過內門巨大的鎖孔，復古茶具和藏著秘密的木抽屜們竊竊私語，濃郁的草莓香蕉松餅和黃油司空（注：一種三角形小扁面包）味向你襲來，魔幻得讓人暈倒。

我從小就想開一家店，賣吃的，什么吃的都行。我還把這些愿望都寫在紙條上，放在盒子里。所以當我第一次走進加德滿都那家茶店，不由有種捶胸頓足的感覺：這明明應該是我開的店嘛！它應該還在我夢里，怎么會出現在加德滿都的街角？

那是一個不太早的早晨，大約8點10分。加德滿都的街道還沒有醒來，只有街頭大大小小的神靈，幾百年來都睜著眼睛。老虎油小販和賣水果的人都不見蹤影，踩三輪車的腳夫睡眼蒙朧地坐在三輪上，小口小口地喝著香料奶茶。我餓得不行，可早餐店都沒開門，只好在街上晃來晃去。晃到一處僻靜的街角，忽然出現一條紅磚小路，通向一個花園。透過樹籬，隱約看見花園中有紅泥筑成的大象神甘尼許神像，還有一棵纖細的柚子樹，結著一個大大的、黃澄澄的柚子。

猶豫間，花叢中跑出一只猴子，一個小老太太跟在后面出現。老太太穿著粉色和藍色的紗麗，笑著向我招呼：“早上好！進來啊！”她告訴我她喜歡《愛麗絲的奇境冒險》，所以給這面包房起名叫“瘋帽匠”。這是間兼做茶店的面包房，座位都在花園里。藤編的椅子放在木頭長桌上，幾個外國游客歪歪斜斜地曬著太陽。桌面上擺著玫瑰色的美麗舊茶杯，發出尼泊爾流行的香料奶茶那特殊的香氣。幾只麻雀站在花園的藤蔓棚架上，不時飛到客人的藤椅上，看看有什么吃的。

兩個穿著黑色馬甲的服務生在花園中用小鍋煮masala tea。masala tea是印度語的香料奶茶，尼泊爾在許多方面都受印度的影響，不僅僅是語言宗教，飲食習慣也一樣。masala tea像咖喱一樣，配方總是變來變去，但標志性的濃郁丁香、姜片和牛奶的溫暖香氣，讓你馬上就能把它認出來。masala tea的煮法蠻簡單： 首先混合紅茶末和丁香、肉桂、姜、綠豆蔻等香料。要是沒有香料，只是紅茶和姜片也很不錯。然后加少量水煮5分鐘，再加入牛奶煮兩分鐘，就好了。入秋的微涼早晨，在猴子和麻雀的注視下，喝著一杯濃烈芳香的masala tea，我開始向尼泊爾的萬千神明祈禱：能不能讓我像奇境中的愛麗絲一樣，在人生中隨意地變大又變小？在要打倒惡人時請讓我變大，在探尋秘密時請讓我變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