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非明珠——突尼斯

在非洲最北端，一個近似菱形的小國插進地中海。這個與我國河南省大小相當的國家，卻在地中海文明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突尼斯國（也叫突尼西亞）是古代迦太基帝國的所在地，后又陸續成為羅馬帝國、阿拉伯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的一部分，最后從法國的被保護國身份中解放出來，成為了當今兼具伊斯蘭特色，又深受歐洲文化影響的阿拉伯國家。首都突尼斯市，仿佛一顆待價而沽的明珠，希冀著光明的未來。

老城里的百態人生

公元7世紀，獨特的地理位置讓突尼斯市成為阿拉伯帝國的軍事要地，突尼斯的老城開始形成。在12至16世紀期間，突尼斯城進入發展的黃金時期，成為阿拉伯世界中最富有、最強大的城市之一。突尼斯的老城，就是在歷經千余年的錘煉后，呈現出當今既具歷史韻味、又非常世俗化的風貌。

在突尼斯生活的三年，成為我生命中難以抹去的一段記憶。走在老城崎嶇不平的小路上，只有兩米見寬的狹窄街道旁，琳瑯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用羊皮做成的背包，密密麻麻地掛在門邊、房檐上；工匠手里的銀盤或者金色盤子，在經過一陣敲打后，就成了印有清真寺等圖案的裝飾品；賣香水的店鋪里，小小的玻璃瓶里裝滿了五顏六色的香水，這些自制的香水，據店主說有獨家秘方，芳香撲鼻，被店主夸贊得直可以和名牌媲美……各種陳列在門口的商品，狹窄小巷里的摩肩擦踵，夾雜在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敲打聲、嬉笑聲，和討價還價聲中，和著時不時從清真寺宣禮塔上傳來的巨大呼喚聲，成為突尼斯老城最鮮活、最熱鬧也最嘈雜的寫照。

一次，我和同伴在這份喧鬧中尋找老城中心的清真寺，正當我們徘徊不定時，一個高個男子向我們走來，他用流利的英語詢問我們是不是在尋找什么，我們告之意圖后，他真誠地說：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在迷茫之時能得到無私的幫助，我非常感動，也有一絲疑慮。跟著他，像走迷宮一般繞來繞去，終于在一個地毯店里登上了樓梯，在一個露天平臺上得以俯瞰清真寺，以及老城的全景。在淅瀝的小雨中，俯瞰老城，白色的房頂在陰暗的天空下顯得安靜而沉悶，與屋頂下的熱鬧仿佛兩個世界。高高矗立的清真寺宣禮塔突出而醒目，數百年來，它就一直不間斷地向穆斯林高喊著信條，引領著虔誠的信徒朝著麥加的方向禮拜。

下樓后，我們反復感激帶路的男人，他卻把我們帶到了他的香水店，原來最初的擔心并不是沒有道理，這樣的熱心不是免費的。幾經周旋，我最終還是用約100元的價格買下了一小瓶香水。直到我三年后離開突尼斯時，這瓶香水依舊靜靜地躺在角落。

“香榭麗舍”大街

走出老城的正門，穿過一條熙熙攘攘、經常擠得水泄不通的馬路，對面就是突尼斯市的主要大街——法國大街和布爾吉巴大街，這兩條相連的街道是突尼斯人的驕傲，被稱為突尼斯的“香榭麗舍”。由于歷史原因，法國對突尼斯影響深刻，“香榭麗舍”大街模仿了原版大街上的法國梧桐樹，街邊的建筑也頗有歐式風格，天主教堂、劇院、有情調的咖啡館、溫馨的小書屋、時尚精品店，但在你深入店鋪之后，撲面而來的則是阿拉伯氣息。

在路邊的咖啡館，悠閑的男子們三三兩兩圍坐在小桌旁，點一杯咖啡，要一個薄荷茶，就可以暢聊一個小時。這些咖啡館里很少有女子出現，在其他平民區，坐在馬路邊的椅子上，不怕灰塵悠閑喝茶的人，依舊是清一色的男子。而只有在相對富裕的區域才有女子出現在咖啡館內，也許一方面她們出于對衛生的考慮，懼怕呼嘯而過的煙塵和尾氣，另一方面，富裕的女子常能引領時尚，突破傳統，才有勇氣將陳規打破，與男人平起平坐。而傳統的平民家庭里，女人依舊擔當一種保守而內斂的角色。

在這條大街上散步，是很多年輕人休閑娛樂的方式。這話聽起來似乎令人詫異，散步是最佳的休閑？不錯，突尼斯的高失業率，讓年輕人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即使上了大學，也會擔心畢業后沒有著落，且穆斯林的傳統生活之外，也沒有什么休閑娛樂的方式，沒有幾個像樣的購物中心，沒有電影院（大部分人對流行電影一無所知），沒有歌劇院（街邊唯一的一個劇院，不經常營業，節目也乏善可陳，再難吸引年輕人的注意），更別說像卡拉OK這樣的地方了。所以，對于這些囊中羞澀，又無處工作的年輕人來說，在浪漫的大街上散散步，就成了排解寂寞的方式。

或許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才引發了兩年前激蕩北非阿拉伯世界的革命。革命的主要地點就是這條綠樹成蔭的大道。這條大街寄托了突尼斯人對歷史、現在和未來的無限情感。幾十年前，他們以引領獨立的開國者布爾吉巴命名這條大街；兩年前，又在這里呼喚新的生活，一起抗議，一起呼喊；現在，他們的生活已經回到正軌，咖啡館照樣營業，商店依舊迎來送往，狹窄的車道依舊是塞滿車輛，但他們心中充滿了期待，希望未來會更好。

難忘大湖區

離突尼斯市中心15分鐘車程的地方是大湖區，一個人口相對較少，生活水平較高的區域。最難忘的，是它的大湖。這個由引入地中海之水而形成的人工湖，成為大湖區的中心，沿岸遍布咖啡館、飯店、高級酒店以及多國大使館。

大湖不深，淺處僅及膝，深處僅幾米，湖水澄清。晴天里，海鷗掠過，精準地捕捉水中的魚兒；夕陽西下，湖面又泛出微紅的迷人情懷；月朗星稀，星星點點的銀光更顯環境的幽靜和神秘。

大湖區沿岸修建了專供人們休閑散步的馬路，沒有車輛的喧囂，只有來往的行人徜徉其間，絕不擁擠，沒有噪音，你可以快跑鍛煉身體，也可以悠閑漫步，更可以坐在湖邊賞景、沉思或談情說愛。三年間，我數不清自己來過這里多少次，也不知道在湖邊走了多少里路。那春日里的盎然生機，吹動著湖面上濕潤的空氣，夾帶著湖邊的花香，吹拂著臉龐；夏日里明鏡般的湖面，反射著灼熱的陽光，眼睛只好回避它的光芒；夏夜里，又迅速收斂它的張揚，將身上的暑氣一掃而光；秋天里，拿一塊長棍面包，撕碎了，灑在湖面上，等待小魚兒們競相追逐；冬季，大雨將至，地中海上飄來大塊云層，在湖面上更顯氣勢非凡，提醒著每個人下次再見。

說實話，這個湖并不繁華，也沒有什么獨特的賣點可供游人觀賞，沒有游船，無人泛舟，更不消說娛樂設施或者旅游項目。它樸實地躺在突尼斯市中，沒有過多監管，卻實實在在地屬于每個人；沒有太多規劃，卻能讓每個人獲益其中，自得其樂；沒有過多的修飾，卻能讓人在面對它時，心情平靜，無比舒暢。

繼續生活 延續希望

變革后的突尼斯有了一些改變。在商店旁，在路口處，以往從來沒有的乞討現象開始出現。以前法律禁止他們這么做，警察也會橫加阻攔，以避免他們影響城市的形象。現在，人們有了更多自由，包括用這種方式尋求幫助，警察也變得寬容起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些人大多是中年婦女，有的還帶著孩子，衣衫破舊，常能獲得人們的慷慨資助，1第納爾，5第納爾，甚至10第納爾（1第納爾相當于4.5元人民幣左右）。

坐出租車時，司機常會興奮地告訴我：你看路邊的羊兒正在吃草，它們多自由啊，以前這里是不允許的，現在大家都自由了。與當地朋友的溝通中，有的因為自己的店面受損而抱怨變革，有的因為擺脫了壓榨和束縛而歡欣雀躍。

不論環境怎樣改變，這里的人依舊形形色色：真誠質樸的農民為我們指路，給我們介紹當地特產；不守信用的商人隨便爽約，虧欠押金不還；兒童商販將商品強塞進手里，為了索要更多金錢；和藹的便利店收銀員每次都親切問候，笑容可掬；可靠的出租車司機教給我們購物竅門……

每個人都希望未來更美好，也有權利享受社會進步帶來的便利。然而，無論什么年代，不管什么情況下，堅守內心的那份真誠和善良，或許才是獲得幸福的終極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