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清楚了嗎？”

臺灣寶島一直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很想親眼目睹歌詞里“美如水的阿里山姑娘”，“壯如牛的阿里山小伙”；盼望能夠泛舟在碧波蕩漾的日月潭，漫步在林濤陣陣的阿里山；奢望親臨花蓮的險峻峽谷，站在臺北的101觀景臺，穿越雪山隧道，一覽太平洋沿岸風景。今年暑假，不顧臺風“蘇拉”、“達維”的威脅，終于實現(xiàn)了多年的夙愿。然而，給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這些美景，而是導游的一句口頭禪：“我講清楚了嗎？”

我隨團的臺灣導游是位大方熱情的年輕小伙兒，微胖身材，戴一副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旅游團剛剛到達桃園機場的行李領(lǐng)取處，就看到他早已舉著一個黃色的帶有鳳凰圖案的長條旗在等待著我們。一見我們就用帶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話熱情地打招呼。他讓我們叫他“小鈞”，而他稱我們?yōu)椤拔业募胰恕薄Ｋ忉屨f，雖然他是土生土長的臺灣人，但他的祖籍在福建。所以，我們本是一家人。他告訴我們，在臺灣的這幾天，由他陪伴我們，“有困難，找小鈞”。末了，他望著我們大聲問：“我講清楚了嗎？”

與其說小鈞是我們的導游，倒不如說他是一位博學多識的文史地老師。我們從桃園縣入境，沿著臺灣海峽一邊向南部進發(fā)，然后再穿過雪山隧道沿著太平洋海岸回到始發(fā)點。我們戲稱旅游團就像游擊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一天一個新地方，一天一個新旅店。小鈞每天早上7點30分準時在旅店門口等候我們，看到我們用完早餐，立刻開始幫我們往車上搬行李，然后站在車門口微笑著等待我們上車。他臉上總掛著微笑，滿腔熱情地在行車途中為我們介紹途經(jīng)各地的風土人情。車子一路經(jīng)過新竹、苗栗、臺中、臺南、嘉義、高雄、臺東、花蓮、宜蘭、臺北等地，他就滔滔不絕地講了一路。旅游車成了他的“課堂”，游客像一群聽話的小學生，一本正經(jīng)地聽小鈞“講課”。他講臺灣的水果品種最為豐富，放片子讓我們認識什么是“蓮霧”，為什么水果名字稱之為“釋迦”，番石榴什么樣子，臺灣島上哪里的水果味道純正，物美價廉；臺灣島為什么會在不斷“長大”，雪山隧道由誰設計，遇到了哪些艱難險阻；臺灣人在50年代生活如何得艱苦，蔣家父子推行了哪些不同的政策等等。我們一邊飽覽臺灣寶島的壯麗景色，一邊學習知識。小鈞“上課”十分嚴厲，不許我們走神，經(jīng)常邊講邊提問。對于聽講認真的還要贊揚幾句，回答不上來的還要挨批評。他“備課”十分充分，內(nèi)容豐富，材料詳實，加上多媒體的輔助，聲情并茂的講說，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參觀每個景點前，他都要事先放片子介紹。他口才極佳，滔滔不絕，常常是汗水浸透了衣衫，聲音變得嘶啞，還在繼續(xù)講解，已經(jīng)講得很明白了，還不忘記最后詢問我們：“我講清楚了嗎？”

能看出來，小鈞對導游職業(yè)十分熱愛，傾注了滿腔的熱情。對游客既尊重又親近，說話有分寸，頗能體諒游客的心情。看他那么愛崗敬業(yè)，平易近人，大家都想探聽一點他的私人生活。他告訴我們他在“臺大“修的教育專業(yè)。其實他并不年輕，已經(jīng)30好幾的人了，至今尚未成家。他說自己每接一個團，十天八天就要不在家，談戀愛怕冷落了人家姑娘。

他不僅“教書”，更會“育人”。在阿里山乘坐小火車時，他會說，我們中華民族有著5000年的文明史，我們中國人是不會爭搶座位的；到野柳海濱公園游覽時，他會說，中華民族是禮儀之邦，我們不會去拍照爭搶鏡頭的；參觀臺北故宮博物院時，他會說，我們這個團隊成員素質(zhì)高，不會大聲喧嘩的；亂涂亂畫的事情別的團可能會做，我們不會等等。說實在，我們沒有那么好，到了景點也想搶個好鏡頭，占個好位置；也想嘰嘰喳喳，大聲嚷嚷，可是經(jīng)他這么一說，我們不得不學規(guī)矩些。女士們有意表現(xiàn)得很淑女，男游客也盡量表現(xiàn)得很紳士。下車上車互相謙讓，吃飯等全部到齊才動筷子。在參觀臺灣的輔仁大學時，在校園里看到了幾個殘疾學生，有一個盲人學生拿著拐杖敲打著路面，找不到正路，幾個游客趕忙上去攙扶他。

八天的參觀游覽很快就結(jié)束了，我們感覺小鈞已經(jīng)成了“我們的家人”。這個小伙子，如此智慧，思想境界這么高，他的博學、大度、善解人意，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讓我們有點舍不得離開他。小鈞幫我們辦完行李托運后，與我們一一握手告別，他說，他不能再往前送了，此時，他的眼眶已經(jīng)盈滿了淚水，說“再見了，我的家人。我的電話號碼已經(jīng)告訴大家了，記住今后‘有困難，找小鈞’”，最后幾乎是哽咽著說，“我講清楚了嗎？”

“我講清楚了嗎”，導游的這句口頭禪在我返回大陸數(shù)日后，仍然縈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對于這個第一人稱的簡單疑問句，當時團隊的游客一直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有時我會偶爾回應，“你已經(jīng)講得很清楚了”。為什么這么簡單的問題不易回答？我思考了很久，終于想明白了，原來我們早已習慣了別人用第二人稱詢問我們：“你聽明白了嗎”，“你清楚了嗎”，“你懂了嗎”，有多少人會用“我講清楚了嗎”這個疑問句？

好一個“我講清楚了嗎”，一個小小的人稱代詞的變化卻道出了一個重大的責任問題。“我講清楚了嗎”，是用第一人稱詢問，講話者自己把責任承擔起來，如果游客不明白，是講話者沒有把事情講清楚，責任在講話人。如果用第二人稱代詞詢問，“你聽懂了嗎？”責任在聽話者，你如果沒有聽明白，是你個人的理解有問題。“我講清楚了嗎”寓意深刻，它道出了小均的高度責任心和對游客的莫大尊重。

臺灣之行最大的收獲，就是我學會了用“我講清楚了嗎”來代替“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