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臺灣女生聊性

孫小姐二十四歲，畢業于臺灣的一所大學，專業是語言文學類，所以看的書不少，看上去比同齡的女孩子要成熟許多。這段時間她正在構思一本小說，與自己的經歷有關，我開玩笑說是不是跟衛慧的《上海寶貝》差不多，她反駁：“這有什么不好嗎？”如此一個個性分明的新女性，面對時先就有了些忐忑，待會兒，她會說些什么呢？

主持人：我知道孫小姐是讀初一時離開內地去臺灣的，而且當時父母親并沒有隨你同去。這個年齡正是一個人進入青春期，個性逐漸成熟的關鍵時期，離開家人對你性心理的發展是不是有很大影響？

孫小姐：當然，這讓我變得更早熟，看問題、理解問題的角度和方法也比同齡人要更全面，而且因為兩地的教育機制不同，這也讓我對兩性的觀念等各方面的區別有了進一步認識。另外，沒有父母過多的約束，我或許更自由地選擇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我是說現在。

主持人：對最初的性意識的萌動還有記憶嗎？

孫小姐：我認為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很難找到一個確切的點，可是隱隱約約地你會知道，從某個時候起，你被觸到了什么，這和臺灣與內地沒有關系。我跟不少女孩子聊過這方面的話題，她們駐往會告訴你，并不是看了哪本書或是交了男朋友了，才對性有了意識，而是很小的時候，可能是在公車上被騷擾時，也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被哪個人摸了一下、抱了一下，突然有一種怪怪的感覺觸及了你的神經，我覺得那種怪怪的滋味其實就是性意識的萌動。

主持人：我很喜歡你用“怪怪的”這個詞來形容那種猛然間被觸動的感受，的確，很多時候，我們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來表明那一刻的滋味，我相信每個人被觸動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孫小姐：而且當你有這樣怪怪的感覺時，你還不能多想。我覺得在中國文化圈中成長起來的人，特別是女孩子，對性的想像力都是很有限的，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你只覺得得把那種感覺壓抑起來，等到二十幾甚至是三十幾歲時，回想起來，才意識到那一次不舒服、不自在的感覺其實就是最初的性的萌動。

主持人：你在臺灣是幾年級時接受了性啟蒙教育的？

孫小姐：我是在國中二年級，相當于內地的初二上了這門健康教育課。我還記得很清楚，是第十三章和第十四章兩個章節討論性，不過純粹是從生理的角度來講男人和女人的性器官。

主持人：是生殖器官還是性器官？

孫小姐：對，書里的叫法是生殖器官，有圖譜表明各部位的結構，可就是沒有第十五章來說明男人的生殖器官和女人的生殖器官有什么關系，老師說起來也不是很坦然，只說你們看仔細，到時看圖填寫時別搞錯了，可是男人的陰莖和女人的陰道有什么關系呢？我一點不知道，這就是健康教育，可是和性有什么關系？我覺得性是一個接觸的過程，直到我后來看到一個講義，上面說男性的生殖器官會勃起，而且說陽具的勃起是為了深入女性的陰道，這時才悟到了一點。

主持人：你這么說倒讓我想起一位年長的聽眾曾對我說過的故事。他說在他二十歲那年他在一本《赤腳醫生手冊》上如獲至寶般發現有關夫妻生活的內容，但是相關內容中只有一句話對他日后的婚姻幫助最大，那句話是這么說的“男性的陰莖納入到女性的陰道中，是為性交”。所以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中學時代這種只談生殖器官、月經和遺精的教育算不得是“性”的教育，而只是孤立的生殖教育，對于兩性交往以及由此引發的生理和心理一系列的變化和應對，沒人告訴我們。不知道你在大學階段有沒有補上這一課？

孫小姐：可以說是一路上蠻坎坷地過來的，如果有慧根的話，也許會快些，不過我不認為我是在這方面有慧根的人，好像都是不小心碰到，然后才恍然大悟，噢，是這樣。記得第一次在一個同學家里看到A片時，真是緊張了一番，這才對男女之事有了最初比較感性的認識，后來在大學里有了男友，有了親密的交往，就有了切身的感受。我覺得性是很復雜的，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它是一種人生體悟吧。

主持人：在你看來，性教育并不只是理論的，它需要理論聯系實際，而且還要有很好的領悟能力，你才會對性有全方位的理解，是嗎？

孫小姐：我是說，應該有人先告訴你一些理論的東西，因為我看過太多人對性有錯誤的觀念。我認為傳統觀念對男生約束要小得多，所以受到的性啟蒙比較早，比如男生之間談性話題更多、還容易做有一些與性有關的活動，比如我知道很多男孩子都會有小學時就在小便時比誰長誰短，而女孩子就不同，家長、社會都不允許言語和行為太隨意，這對性啟蒙方面很吃虧，因為沒人和她們講，就算交了男朋友，遇到第一個男人，學了這些東西后，她可能還不好意思講，直到結婚好多年，有了孩子，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還可以這樣去感覺的。女孩子之間這方面的交流實在不多，所以我認為女孩子更需要性教育。

主持人：你們同一個宿舍里的女孩子也不說嗎？

孫小姐：我先說說高中時吧，那時我們在一起只談情不談性的。就像紅樓夢里的賈寶玉和林黛玉，純情來純情去。因為我讀的是女校，所以幾乎沒有交男朋友的，大家在一起就只說說以后想找個什么樣的男朋友，都不會說自己想要什么樣的性。到了大學，情況就有了不同，好像分成兩大類，有經驗和沒經驗的。有經驗的就不大會和沒經驗的聊，因為你會帶著有色的眼光看我，你根本還沒嘗過那種滋味，可能還會給我宣揚出去，所以女孩子都避免說這種事情。而且這方面的信息獲得還因人而異，如果你的膽量很小，可能這一輩子你都被別人安排著，被第一個男人或是父母的教育安排著，會醒悟得很遲。

主持人：你剛才說你高中時讀的是女校，你認為讀女校對你以后的性取向有什么影響嗎？

孫小姐：你這個問題很有意思。你知道為什么有女校嗎？就是怕男孩子女孩子在一起弄出事來，可能這個年齡就是要好好讀書吧，分男校和女校會讓男生女生一心一意只顧讀書。在女校里，具陽剛氣的和具陰柔氣的就會彼此較有吸引力，成為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一點都不奇怪。象我就很可憐，高中時就只認識一個男生，而且他并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朋友，是我們女校和男校聯歡時共同認識的，所以是很多女孩子共同的男性朋友，其實那時看到男生蠻饑渴的，當然不是那種性的饑渴，是情感上的，所以那時很喜歡看電影，對電影里男歡女愛的鏡頭羨慕得不得了。所以當一些男性的社會名人去女校演講時，場面都是可愛的不得了，女生們會把他們圍得團團轉，讓他們感覺到受寵若驚的樣子。

主持人：你剛才說到在還沒讀大學之前就看到過A片，目睹過A片使你對男女的性事有什么不同的認識嗎？

孫小姐：記得當時是同學家里的父母沒有把那片子藏好，所以不小心放出來，有好幾個人在，所以大家都有些不自在，可是都好奇嘛，所以還是看下去。記得是一部日本的有些虐戀味道的，所以不明白那里面的女人叫得很痛苦可是卻又很享受是怎么回事？其實那部片子的關鍵部位都還被打上馬賽克，只看到男女之間的身體運動而已，不過在記憶中留下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畢竟，在這之前，我才剛明白陰莖和陰道之間的關系。這兩年臺灣就有專門放這些情色影片的電視頻道，看兩次，就沒興趣多看。不過說到A片，倒讓我想起我的一個大學好友，她是臺大女研社（注：女性主義研究社）的社長，她們曾經做過一件很轟動的事，你也可以認為是行為藝術的一種，她們拿了A片到女生宿舍看。你知道，女生宿舍是人很多的地方，而且大多都還是處女，從來沒有看過這種東西的人大有人在，這么一來，她們的舉動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許多媒體作了報道，社會上也在討論，這是前幾年，現在可能不會太稀奇了，但在當時，她們的實踐就是想要引發討論和反思，為什么女生就不能看A片？為什么在宿舍的女大學生不能看A片？難道說這個年齡的女生看A片就是錯的嗎？而這時候，男生看過A片的已是很普遍了，她們想讓更多的人來關注關于男人和女人享有不同權利的問題，所以她們還發起過搶占男生廁所的事情。因為男生小便都是在便池里，所以占地少，而且速度快，而女生廁所就不同，所以在她們看來，女生享有的廁所面積要比男生大才合理。

主持人：難怪叫女研社，她們對女性權益的維護的確是不遺余力，只是表現的手段和方法有些激進的。那么當時你的這位大膽的社長有沒有受到批評呢？

孫小姐：沒有啊，還有教授支持她們。這樣的一個社團本身也有思想比較激進的老師參與，而且行動本身就是一種意識的嘗試，過去就過去了，只是留下一個比較有趣的話題而已。在臺灣，可能比較能夠容納更多一點的聲音吧。

主持人：從孫小姐的談話中也可以看出臺灣對學生的性教育也并非毫無拘謹，只不過對A片、女研社等或許寬容度更高一些。大家都會認為臺灣的性觀念會比大陸開放一點，在性方面“出格”的事件報道更多一些，但近年大陸性“出格”事件也屢見報道。性啟蒙、性教育確實是一個比較多元化的，總想表現出很“正經”和“道貌岸然”顯然不可能的。

我們性教育的目的是讓人們懂得性，讓性給人們帶來健康而不是傷害，帶來生活質量的提高，而不是德道淪喪、行為敗壞，在這個范疇內性教育盡可以尺度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