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海斗法：強弱交手的技戰術應用

谷蕾　崔瀟

新一輪巴以沖突帶來激烈外溢效應，其中最令人意外的戰場出現在紅海，最令人意外的戰局則是胡塞武裝在與美英軍隊的對抗中毫不畏懼，打得積極主動，一度使后者的戰艦生存成為“謎團”。

借地理優勢以逸待勞

紅海是世界重要的石油運輸通道，其西北頂端經蘇伊士運河直通地中海，南面經由曼德海峽與亞丁灣相通。在美國宣稱必須控制的全球16個“海上咽喉”中，紅海地區就占了兩個。胡塞武裝作為一支長期活躍在陸地上的部隊，在其海空軍幾為空白的情況下，敢于到海上挑戰美國，打所謂“無限制破襲戰”，關鍵在于占據了軍事地理上的先機。

紅海為狹長狀，印度洋方向的入海口是曼德海峽，寬度在26至32公里之間，其中的丕林島東側航道靠近也門海岸線，最窄處僅約三公里，海底結構相對簡單，船只多由此通行。自2023年10月開始，胡塞武裝對過往紅海的與以色列相關商船實施了騷擾和攻擊，直接影響全球航運的正常運轉，一些航運公司不得不繞道而行，導致海上通行成本增加，甚至可能引發全球通脹再起。胡塞武裝就是希望通過達成這樣的戰略目標來抬高自身“籌碼”。盡管美國組建了海上同盟，向紅海派遣作戰艦只進行護航以震懾對手，但胡塞武裝篤定美英不敢親自下場展開地面行動，故敢于在紅海戰線上做文章。

什么裝備打什么仗

紅海上演的沖突表明，旗鼓相當的“堂堂之陣”越來越少，“另辟蹊徑”的非對稱作戰越打越活。而胡塞武裝也絕非一般的武裝組織或海盜，其裝備類型更多，戰法更靈活，行動更具組織性，打擊更有針對性。

從戰術運用看，胡塞武裝推行的是非對稱海上騷擾作戰。首先，利用多類型裝備進行“點”上殺傷。胡塞武裝雖長期被戲稱為“拖鞋軍”，但已擁有彈道導彈、反艦導彈等裝備，2023年底甚至開創了世界軍事史上首次使用反艦彈道導彈攻擊船只的戰例。不過，胡塞武裝的裝備要么陳舊，要么是“山寨”自改型號，制約了其作戰效能。其次，采用小型化、分布化、集群化的“海上狼群”戰術。當前軍事變革和戰爭演變的一個特點是去中心化、分布式作戰，胡塞武裝的水面快艇可在一定區域內實行高速機動、快速集結和分散行動，且集群協作、火力協同，對民用船只甚至軍用艦艇造成威脅。2007年胡塞武裝曾用一艘裝滿炸藥的小船襲擊了沙特軍艦，造成對方兩人死亡。第三，投入無人裝備“以小博大”。如今無人機使用已呈常態化、擴散化，大批經改造、價格低廉的中小型無人機出現在沖突戰場。運用自殺式無人機可以優化殺傷鏈，實現“發現即摧毀”的快速打擊，任何軍隊防范起來都頗為吃力，反制成本相對較高。胡塞武裝通過使用無人機對過往船只進行襲擊，以較小成本給對手造成威脅困擾，形成一定條件的非對稱優勢，下步不排除其使用無人艦艇用于紅海作戰。

不過，胡塞武裝打得熱鬧，斬獲卻有限。2023年底胡塞武裝曾發射兩枚導彈，但水面小艇的協同集群攻擊沒能同步銜接，被美軍輕松化解。2024年1月9日晚，胡塞武裝曾動用18架自殺式無人機、1枚反艦彈道導彈、2枚反艦導彈等對美軍艦只發動飽和攻擊，美軍宣稱成功攔截了對方所有發射武器。胡塞武裝的無人機攻擊雖接連不斷，但不具備蜂群飽和攻擊能力，難以突破對手防御闕值，暴露了其弱點，即缺乏國防工業體系，不具備現代聯合作戰的體系能力。

體系降維與“導彈打蚊子”

美國海軍在也門地區有著慘痛記憶。2000年，“基地”組織曾在亞丁灣用一艘載有炸藥的橡皮艇襲擊了美軍“科爾”號驅逐艦，導致美方17名軍人死亡，35人受傷。20余年后，美軍依然對來自海上的突襲心存忌憚。當然，戰場的優勢仍是掌握在美軍手中的。一是體系作戰能力碾壓對手。完備的戰場ISR（情報、偵察和監視）能力是對抗海上分布式集群的關鍵，而現代海上作戰需要具備對海面空中小目標保持偵察監視和威脅動向預警探測，航母、大型艦艇、艦載預警機、電子戰飛機等可提供這種能力。2023年12月，美軍聯合多國發起“繁榮衛士”行動，“艾森豪威爾”號航母戰斗群和“巴丹”號兩棲攻擊群進入紅海地區，結合周邊的多個軍事基地，美國在該地區的軍事力量達到了三萬人之眾。二是武器裝備優勢增強防御能力。美軍在紅海地區部署有先進的作戰平臺，數量和性能上都占有絕對優勢。比如2023年12月31日，美軍僅憑借SH-60艦載直升機的機槍火力成功摧毀了三艘胡塞武裝小艇。即便面對集群式導彈襲擊，“宙斯盾”驅逐艦配有AN/SPY-1相控陣雷達，具備360度監控能力，可對400個來襲目標進行預警跟蹤，引導“標準3”或“標準6”導彈實施作戰，配合美軍航母上的F/A-18E/F“超級大黃蜂”等戰機，可協同作戰擊落對手發射的導彈和無人機。三是遠程打擊致敵于被動挨打。2024年1月12日開始，美英對也門境內目標進行了多輪空襲，空襲前使用EA-18G“咆哮者”電子戰飛機對胡塞武裝的防空系統進行強電磁干擾，造成其雷達“致盲”。同時，美英選擇遠程打擊手段，大量動用精確制導的小型快速打擊武器，增加了對手攔截的難度。

2023年11月23日，不同部落的武裝人員在也門薩那集會，聲援胡塞武裝在紅海海域襲擊以色列相關目標。

不過美軍也面臨作戰效費比的問題。應對胡塞武裝艦艇的攻擊，美軍盡量用直升機等予以應對。面對來襲的無人機和導彈，則通過發射導彈或起飛戰機進行攔截。一枚導彈的價格動輒高達數百萬，很難長期打這種看似“富裕”實則“消耗”的仗。

胡塞武裝在打認知戰方面也不示弱。認知戰的重要功能之一，是通過信息操控來擾亂對手的判斷。美西方將胡塞武裝列為“恐怖組織”“暴力奪權的政治團體”“野心勃勃的什葉派武裝力量”。胡塞武裝也在通過不斷發布作戰視頻等信息，傳播或夸大戰果，企圖在全媒體時代把自己打造成為支持巴以沖突弱勢一方、反對美以聯盟挺身而出的“英雄”，其精心編制的美軍驅逐艦“失聯”、航母遭“打擊”等信息一度令國際輿論難辨真偽，給對手的“無敵”形象造成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