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路
遠房侄兒在外地賣蒸饃,這玩意兒不起眼,可挺賺錢的。問他今年賺了多少?他朝我伸出一個指頭,表示10萬。
這個數字按理說能帶給人驚喜,可送他去車站的路上,見他怔怔地想一件事,并沒顯得多輕松和快樂。他說他在想著明年,接著伸出兩個指頭,后年……伸出的指頭不斷加??删褪沁@些不斷往外伸的指頭,讓他的臉越繃越緊。
他的奮斗,如同當下大多數人一樣,簡單明了,已經量化成數字,或者說生活的意義即每年增加一個手指頭。
數字化生存固然勵志,由于目標量化,故明確,能讓人一步一個臺階上升??墒?,相應地一層層增加了難度。
如今,數字往往帶來壓力。比如,給經濟帶來壓力的GDP是數字,給生活質量帶來壓力的CPI是數字,區別社會貧富分化的基尼系數是數字……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尼葛洛龐帝寫過一本書叫《數字化生存》,他說,人類一步一步陷入一個虛擬的、數字化的活動空間,數字將成為人們的焦慮之源,生活將被抽象化。
一位研究社會心理學的學者告訴我,有一次他在大街上扮演一個失憶的人,結果發現,現代社會,如果誰患上了失憶癥,那他簡直沒法活了。忘記了門牌號碼找不到家門,想去銀行取錢忘記了銀行卡的密碼,忘了別人手機號無法跟人聯系,想報警忘記了110……一旦忘了作為“鑰匙”的數字,眼前的一切忽然有了陌生感和被遺棄感,恍如隔世。
于是,人們越來越注重數字。于是,焦慮,讓數字目標的確立超越了事物本身的需要。
與數字化生存相反,我欣賞香港作家蔡瀾的一段文字。他去蘇州,看到在生活環境最壞、最窮困、日子都快過不下去時,蘇州男人還會拿一個茶杯放一點水,放一點浮萍在上面,每天看著這個浮萍長大。這貌似行為藝術,簡單而有趣,卻不乏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