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也頭疼

南勇

世上真有“錢多得花不完”這等事？不是忽悠你，真有。而且這事就發生在你我的身邊。這“花不完”的錢，不是別的，正是我們的外匯儲備。

記得頭幾年，有位領導在一個公開場合回答記者提問時曾說：“我最高興的事，就是我們的外匯儲備超過了3000億美元！”對那時候的中國來說，3000億美元，可不是說著玩的，那絕對是一個令全體國人揚眉吐氣的天文數字啊！

曾幾何時，外匯這個東西對于我們中國來說是何其珍貴！說外匯是我們國家最重要的戰略儲備資源，相信也不為過。

這種說法，今天依然有效。只不過現在的問題是，“儲備過多”愈來愈成為一個令我們頭疼的問題。

中國的外匯儲備，時至今日已經超過3萬億美元，比位列第二的日本多了一倍多。

但是，實話實說，這些錢不好用。說得極端點兒，這些錢根本就沒有多少能用的地方。

還在中國的外匯儲備剛剛超過1萬億美元的時候，有個美國的研究機構就得出了一個結論：即便把全世界一年產的黃金全都賣給中國，也只能消耗中國不到5%的外匯儲備。

那咱把這些美元都花了，多買一點兒黃金之類的值錢東西不就行了？比如說咱也跟當年的日本一樣，買幾家好萊塢的大公司，或者滿世界狂斂油田礦山之類的“硬資源”，不就能讓這些錢派上用場了？

但是，此話說來容易，做來難。首先，人家讓不讓你買是個問題。前兩年，有個中國非常有名的大石油公司想買美國的一個二流小石油公司，結果人家直接回絕：“沒戲！”還有一家中國頂尖的金屬公司想拿下澳大利亞的某個礦山，結果人家也回復：“沒門兒！”理由很簡單，你想買，人家卻不愿意賣給你。外國佬其實比咱想象的要膽小得多，他們就怕到時候降不住咱。

其次，即便人家讓你買，市場容量與市場反應也是個大問題。世界上哪有市場能一下子容納好幾萬億美元帶來的沖擊？如果你把這些錢任意使用，市場價格還不得大亂套？到最后你還是落不著個好。

最后，也是最可惡的一點。由于西方國家和咱中國的意識形態有區別，人家信不過咱，處處防著咱，制定了一大堆歧視性政策，限制咱使錢的地方。

比如說，美國對與咱中國之間的巨額貿易逆差那么頭痛，天天要挾咱升值貨幣、打開國門，可卻死抱著自己那點兒高科技產品不放，打死也不賣給咱。咱從美國能買的東西，一直以來只能是飛機和大豆。

不僅如此，美國還端起了老大的架子，威脅自己的西方小兄弟們誰也不準賣給中國包括武器在內的許多高科技產品，違令者“軍法處置”！

正因為如此，中國外匯儲備的絕大部分投資都給了美國，買了人家的國債。盡管我們不情愿，但是沒辦法。誰讓人家的國債是世界上唯一能讓咱敞開了買的東西。

所以，美國就可以拼命地印，咱就只能拼命地買。中國的錢，就這樣源源不斷地流進了美國人的腰包，變成了他們的財政預算。

說得直白點兒，美國的公務員發工資、工人減稅，甚至是軍費開支這些事，都少不了我們中國人的錢。沒有咱中國人的錢，估計美國人的日子早沒法兒過了。

但如今這年頭，欠債的比債主更牛，中美之間這點兒事，主動權還是在美國人手里。因為人家可以隨便印，你卻不能隨便不買。所以到頭來還得是咱低下頭來，央告著人家：“兄弟，盡量少印點兒，哥們兒這兒快撐不住了。”那咱何必這么低三下四，把這些錢拿來用于國內建設，或者干脆給老百姓多發點兒不就完了？

這樣說是不懂經濟。

因為這些外匯來到咱這兒后，都按照匯率兌成了人民幣，而這些人民幣已然進入了我們的經濟循環體系，在銀行和市場上漂著。所以你要真這樣做就等于一份錢用了兩回，印票子搞經濟，純粹找死！

如果你想動外匯儲備，就得沖銷掉相應金額的人民幣，“背著抱著一樣重”。就是說，外匯儲備還得用在“外邊”，這玩意兒“家里頭”不太好使。可是，這“外邊”也不好混，起碼到目前為止，除了美國人的國債，咱還真沒有什么能扎扎實實使錢的地方。

雖說咱現在有個“中投公司”，手里攥著2000來億美金，是一家代表國家玩外匯投資的專業公司，但這家公司擁有的投資基金也僅僅是3萬億外匯儲備的一個小零頭而已。

就是說，這點兒錢其實也只是探探路子的試驗品，是拿來練手用的，中國的外匯儲備可不能放開了手腳玩，否則弄不好會出大事的。萬一給弄賠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因為你這些外匯都是按照一定匯率水平折算的等額人民幣換回來的，是市面上流通著的等額人民幣的價值基礎與保證；所以如果讓你給折騰賠了，市面上漂著的大量等額人民幣就會立馬成為斷了線的風箏，這會導致貨幣急劇貶值，并引發惡性通脹，給經濟帶來極為嚴重的后果。而且，外匯儲備增加，國家又實行的是固定匯率制，這就意味著流動性將變得無法控制。因為要維持固定匯率，人家給你多少美元，你就必須要按照這個匯率放出去等量人民幣。外匯儲備越多，你放出去的人民幣也就越多。

更要命的是，這種流動性的釋放，還屬于典型的被動釋放。就是說，即便你想通過調整金融政策，比如說升息，來吸收過剩的流動性也沒用。因為只要外匯一涌進來，你照樣還得忙不迭地向市場上狂撒人民幣，任你再怎么升息都沒轍。

所以，說來說去，這錢太多了也是個大麻煩。再夸張點兒說，時至今日，中國的巨額外匯儲備不但不能再為經濟發展提供新的動力，相反倒成了我們的一個巨大的包袱。盡管聽了這話，可能有許多國家會跳著腳地罵街，抱怨咱“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但個中滋味，還是“誰難受誰知道”。

（水無憂摘自湖南文藝出版社《草民經濟學》一書，鄺 飚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