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恒均
換褲子的時間換了一個總理
◎楊恒均
早上起床,吃早餐的時候順手打開電視機,看到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正在主持一個黨內選舉的會議。因為要去唐人街會朋友,我匆匆吃罷早餐后走進房間換了一條褲子,穿戴整齊準備出門,拿起遙控器關電視機時卻瞥見屏幕換上了陸克文的副手茱莉亞·吉拉德講話,下面打出的字幕竟然是:澳大利亞新總理茱莉亞·吉拉德。
我大吃一驚,原來在我換一條褲子的時間里,澳大利亞竟然換了一個總理,而且是當地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總理——60后,沒有結過婚,目前和男友同居。
我因換了一條褲子而錯過了澳大利亞政壇上最富戲劇性的一刻。澳大利亞實行的內閣制與美國的總統制不同,四年一次的大選,選的是執政黨而不是最高領導人。澳大利亞的總理職務是由選舉上臺的執政黨黨魁出任的。
像今天這種情況很少見,那就是執政黨搞了一次“黨內民主”,把黨魁給換掉了,按照法律,也換掉了澳大利亞的總理。我出門的時候,在火車上,在街道咖啡廳里,聽到很多澳大利亞人在談論這件事,看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好像議論同事身上穿的一條新牛仔褲似的。
工黨這樣做其實也是冒一定風險的。2007年的時候,大家選這個黨執政,很多選民可能也因為同時看好陸克文這個人。當然,工黨大佬們換掉了陸克文的理由也是為了今年十月份的澳大利亞大選。他們聲稱,如果讓陸克文繼續當黨魁,工黨有可能在十月份選舉中失去執政黨的地位,那時,總理職位就是人家的了。
我一直對西方民主產生的政治人物有興趣,在研究他們的時候,還做了一些歸類。例如,我按年齡、出身和性格、行為方式等把陸克文、奧巴馬歸成一類領導人。他們出身普通(甚至底層貧困)家庭,野心勃勃,靠奮斗爬到最高位置;他們始終充滿激情和戰斗精神,內心時常憤怒,對富人有一種天生的不滿,對底層民眾生活熟悉,而且常常想打破常規幫助民眾做一些事;他們的激情、能力和現實之間的落差,常常讓他們大起大落,民調也像過山車一樣……
雖然從來沒有深入研究澳大利亞政治,可政治直覺告訴我,陸克文下臺和他的這種性格有直接關系。目前最明顯的原因是他堅持要征收高達40%的礦業暴利稅。大家想一下,礦產資源可是澳大利亞的大產業,澳大利亞很多大富翁都是礦業巨子。陸克文要征收礦業暴利稅,首先得罪的是誰?當然是澳大利亞最富有的那個階層。這段時間,他們幾乎是群起而攻之,估計用來倒陸克文的錢絕對不會少。
澳大利亞是高福利國家,征收的這些稅收最終會用在哪里?相當一部分會成為福利,用到窮人和普通人身上。所以,如果等到十月份選舉,即便陸克文執意要征礦業暴利稅,他仍然可能連任。可是,誰讓他得罪了澳大利亞最富有的那批人?他得罪得起,他的黨也得罪不起啊。
于是,工黨的大佬們聯合起來,逼迫陸克文今天臨時舉行“黨內民主”選舉會,把他自己給選掉了。
這里只是挑選一個突出的問題,簡單議論兩句,政治當然不會如此簡單。每一個執政者都有失誤,但如果陸克文所在的體制和美國是一樣的,這些失誤絕對不會讓他失去最高領導人的寶座。更何況,陸克文在位短短幾年,干了很多了不起的好事,例如,他是澳大利亞第一個向原著民說 “對不起”的總理;他帶領澳大利亞人走出了金融危機;他比較草根,對富人征稅,有可能用于相對不富裕的澳大利亞人。
也許有人說,陸克文的下臺,難道不正說明西方的民主是富人的鈔票操控的?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例如,澳大利亞人當然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不是“礦業巨子”,可所有的澳大利亞人都對政府加稅保持高度的警惕,甚至有天生的反感。你今天可以對澳大利亞礦業征收暴利稅,明天也可以對其他行業征稅啊。福利往往幫助的是低收入人群,而在澳大利亞,中產階級才是最大的群體,他們最害怕的就是加稅。
再以奧巴馬作為例子。美國的總統制不可能讓奧巴馬中途下臺(如果他不違反憲法的話),可是,有理由相信,如果從奧巴馬去年的表現看,他真有可能只干一屆就得搬出白宮,去找新地方住。他和陸克文上臺后的民調都像過山車一樣,高得嚇人,跌得可怕。
奧巴馬上臺兩年折騰最多的是全民醫保,現在總算向他的目標邁進了一大步。可是,大家可能納悶,美國有四千多萬沒有醫保的人,奧巴馬的醫保改革,讓三千二百萬低收入的美國人受益,為什么他的前任搞了大半個世紀都不能成功,而他在幾乎要成功的時候,民調竟然會跌得如此之低呢?
大家看一下,他推行醫保都得罪了哪些人:全美的保險公司和美國商會。你知道他們的勢力有多大嗎?在奧巴馬搞醫保改革的去年,全美商會僅僅一年就花了一億四千五百萬美金,專門和奧巴馬作對;而保險公司每天都花費一百四十萬美元反對奧巴馬的政改方案——所以啊,各位,你在網絡上看到的辱罵奧巴馬是希特勒和社會主義者的文章,很可能是美國 “五毛黨”寫的。
也許又有人要質疑,奧巴馬為窮人著想,要搞全民醫保,為什么民調(選票在平時的表現形式)如此之低?
簡單一點說:你看到了三千二百萬低收入的美國人,可你看到了比這個三千二百萬低收入人群要多得多的近兩個億的美國人沒有?他們靠勤勞致富,靠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購買了醫療保險,結果,你奧巴馬一上臺,就把那些沒有醫保的窮人也“醫保”了,請問,這些為數更多的將近兩個億的美國“富人”,他們心理能平衡嗎?會不會有人從此再也不想出去工作了,等著你奧巴馬來“醫保”呢?
當然,又有人來質疑了:這樣說,資本主義的窮人只有受苦受難的份,比我們富士康的工人還慘?你正好又錯了,澳大利亞始終是高福利國家,這個國家的窮人是世界各國窮人中過得最舒服的。而在美國,奧巴馬的醫療改革畢竟獲得了通過。
扯遠了,回到正題來。澳大利亞原副總理,現任澳大利亞新總理茱莉亞·吉拉德的同居男友是一位理發師。大家知道,這位理發師即便榮升為“第一家庭”的“第一先生”——錯了,應該是“第一男朋友”,在澳大利亞這種民主國家,估計他還得繼續給人理發維持家用。本人正在打聽他在哪個理發店工作,等你到澳大利亞時,我帶你去……
(摘自《黑眼睛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