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性

涵淞

一

月亮在你的瞳孔里收縮，膨脹

像一個干凈的骷髏

被不必要的皮肉覆蓋，抖落……

許多年前的夏天

它微小得如同長腳蚊子

在你腿上一針見血

你身上的某些東西被意外偷走

跟隨著它逃跑的方向

不知自己還有一個身體

直到月亮越來越大

黑夜是一座活人的墳墓

誰都想攀上月亮鐫刻墓志銘

是誰說，許多年了

讓我們平等地躺在黑夜之中

讓我們不分彼此

仇恨也不必醒目

名字寫在虛妄的邊緣

當它縮小，無數人

懷著喜悅跌落下來

當它膨脹，總有不安分的靈魂在躁動

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聲音

黑夜里蟲鳴絕跡

二

年輕的人們在路上迷路了

年老的人指出這就是路

可以把樹影看成綠焰的孩子

跪著完成對生命的譬喻

舔舐玻璃的兒童

呵出的熱氣 讓兩種人生云里霧里

書聲朗朗 合唱一首整齊的歌

窗外牛羊推移出身軀

哭泣不至于幡然醒悟

遙不可及的月亮

身軀畸形的領路者

永遠只是不變的姿勢 固定在昨日

膨脹了一個時代

得到什么就失去什么

一只手靜靜向天穹索求

一張看不見的面孔永遠在笑

一路走來的孩子

不屬于他的脈絡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默哀是一種 方式

死亡是另一種

三

我們注定變成儈子手

為了完成一個家族的使命

被埋葬的 微不足道

一雙眼睛長久地警惕

帶著遠古腐朽的氣息

把仇恨報復在下一代身上

告訴他們月亮是最美麗的事物

沒有比喻，形容詞，連世界本身也值得

懷疑，是多年歷練的精神

人們對封閉在體內的歷史

心照不宣

說出的人是被詛咒的對象

沉默 是一種方式

死亡是另一種

四

多少痕跡，才能形成

月亮上斑駁的群山

夢想是一片黑影

被周圍的光芒照亮

白天是看不到月亮的

夜晚，一群人悄悄走出

窺視一個永遠的秘密

因愧疚而痛哭失聲

到如今，我們無法償還

關于月亮的一個真相

人們為這個事實慶賀，不安

喪失的一切，殘缺的一切

誰來為它譜寫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