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乾東
終于回到思念的故鄉
而她已顯得無比陌生
是她淡漠了對我的記憶
還是我淡漠了對她的記憶
當我走進她
她似乎總在以最快的腳步
撤退所有的莊稼
向遠方隱去
站在秋天的故鄉
模糊的東西越來越清晰
清晰的東西越來越模糊
大地上枯萎的野草
如同一個人的信念
在清冷的風中
孤獨的搖晃
疼痛的堅守
一塊冰冷的硬幣
擦亮寂寞的秋空
彎腰撿拾的人
淹沒所有的莊稼
最炎熱的季節
田里的玉米高過了頭頂
個子矮小的父親
滿頭大汗穿行在錯落有致的田間
他生怕碰傷玉米的
每一片葉子、每一縷胡須
他再一次放低自己的身段
匍匐在泥土上前進
在蔥郁的玉米地里
他簡直就把自己簡化成了一塊泥土
渺小得幾乎讓人看不見了
多少年了父親都是這樣生活
這練就的姿勢
使他一年更比一年顯得弱小
但我知道,在父親眼中
這一年比一年高大挺直的玉米
永遠屬于他
枯萎的樹枝上飛落
一片片陳舊的時光
如同那些奔跑的夢
分裂著故鄉的渴望
參差不齊的樹枝
努力舉起冷漠的陽光
狂風一陣陣侵襲
吹遠那些曾經的回望
野火熊熊燃燒在
荒蕪冷僻的田野之上
大地裂開的心思
劃傷天空寬廣的胸膛
走進熊熊燃燒的野火里
他緩緩打開內心的村莊
一半交給失血的泥土
一半延續頭上的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