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勁鵬,楊偉群
(東北師范大學 體育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體育課程風格是基于健身性、時代性、地域性基礎上,集合教師個體的情感傾向、藝術素養、身體審美、精神氣質等內在特性為一體的外部表現形式,具有相對穩定和特別的創作個性。藝術性在課程風格中有兩種形式,一是藝術作為一種精神產品,體育課程風格的藝術性表現為調節學生心境、陶冶學生情操、愉悅學生身心和塑造學生性格等功能;二在教學層面具有擺脫各種模式化的束縛,展示教師獨特魅力、教學技巧和智慧的特征。
新中國成立以來,體育課程大致分為兩種風格,一種是嚴格學科邏輯下的“三段式”課程風格,講求課程的技術性,這種大統一的模式化課程模式往往忽視教師的獨特教學技巧和魅力,也忽視了學生身體審美、陶冶情操等藝術性,課程的實質是在工具理性掌控下,對學生的人體機能、形態結構和身體素質等指標技術性的教育設置,這種課程風格是傳統體育課程的主流模式。另一種是“放羊式”課程風格,其缺陷是放任學生“跟著感覺走”、漫無目的地自由活動,喪失了課程的學科邏輯,課程既無技術性也無藝術性。之后受后現代主義課程思潮的影響,從主體性教育視角,以培養學生運動興趣為起點,體育課程從內容和組織形式上進行了風格化研究,如“俱樂部式”、“三自主”、“選項課”等幾種課程風格,并在體育與舞蹈、音樂、文學、環境等藝術元素上做了一些研究,突出表現為校園集體舞的編制上明確體現了體育與藝術的有機結合。但現實情況是:至今體育課程與藝術結合仍然缺乏成功范例,這一點值得我們反思和總結。
體育課程風格的形成要通過藝術創作來表現和傳達學生的審美感受和審美理想,通過藝術欣賞和渲染來實現美感,并滿足學生的審美需要。體育課程的科學性研究對象是學生的體質健康問題;而體育課程的藝術性研究對象則是由身體活動而衍生的精神氣質、審美情趣及其進一步引導的實踐后果,也就是說,體育課程風格的藝術性體現了對人的精神世界的關照,體現教師與學生之間的情感交流與審美共鳴,體現了人本主義的回歸。縱觀學校體育課程的發展歷程,體育課程無論在目標的預設、教學內容的選擇和教學方法的運用都無不缺少藝術的把握。體育課程標準目標領域沒有藝術標準和要求。流行元素缺失、課程組織形式與風格的單一造成學生的體育課審美疲勞,課程標準化、模式化沒能使體育活動成為學生的審美對象。
新中國成立初期,學校體育目的是“為人民健康、新民主主義的建設和人民的國防”培養社會主義建設者和保衛國家的接班人,強調掌握勞動和保衛祖國的實用技能。1954年頒布的《準備勞動與衛生體育制度》突出工具性與理性兩條主線。一方面強調體育課程的社會屬性,凸顯體育課程設置的政治意愿,使體育課程承載著政治性、階級性和軍事性等工具性特征,一方面體育課程內容與勞動、軍事動作緊密結合在一起,運糧食、投彈、刺殺、匍匐前進等動作代替了身體練習。課程內容選擇缺少美的標準、缺少藝術吸引力;缺少美的造型、美的色彩和美的音符;缺少感性的、直觀的視覺和聽覺的沖擊。如校園集體舞中的音樂屬于典型高雅、傳統頌歌題材,課程實施表現為強烈的觀念性說教,動作節奏和規格缺乏流行元素,缺少即興發揮的空間,因而無法得到學生的普遍接受與認同。
“三段式”教學以人體身心(生理)發展規律為主線,以巴甫洛夫條件反射學說為體育課程的自然科學基礎、以凱洛夫教育學為體育的教育學基礎的課程體系,重視體育的身體認知過程、運動負荷控制等要素。課程體系突出學科中心特色;講求對課程結構、方法、手段等規律性的探求,追求體育課程與技術傳授、增強體質的內在學科機理及相關人體機能適應規律、運動技能掌握基本規律等研究,教師在執行教學過程中要完美無缺、高度吻合地實現課程各階段目標與內容預設,致使課程工具性與理性在兩種課程價值預設中“一拍即合”,課程風格被框定于“大統一”的學科邏輯之中,課程異化為“千校一本”、“千篇一律”的格局,課程藝術之美被技術規范、運動負荷和強度等生理指標所遮蔽,學生身形美、姿態美、動作美和氣質美沒能得到視覺沖擊,不同藝術風格、節奏的音樂與身體動作沒有實現有機結合,身體動作沒能在現行體育課程中得到展示和欣賞。“三段式”教學模式的現實沿襲,無疑導致賦予藝術成分的校園集體舞也遭受著現實的尷尬與無奈,因此失去身體求美方式的體育課程、失去審美對象的體育課程需要藝術滋養與調理。
藝術的價值在于調節、改善、豐富和發展人的情感世界,其目的是為了滿足學生的情感需求,提高學生的精神素養。回顧我國學校體育課程的發展歷程,“學校體育課程并沒有經過真正現代性的‘洗禮’,求真、求實的科學精神,在中國都沒有很好的成長”[1],課程沒有扎根價值理性之中,體育課程遠離了生活世界,遠離了學生的情感世界。工具理性背后是一種對課程實施執行者的束縛與管制,體育課程基調被工具理性所支配,“高、難、繁、偏”的課程內容導致課程與情感的分離。一方面,運動技術概念內涵使體育課程內容選擇誤入“錦標主義”行列,競技訓練方法取代教學藝術,本屬于藝術本真的體育教學“柔情”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變得異常“生硬”,導致了學生主體性沒有得到認可和有效滿足,學生的課程學習始終處于被動的接受狀態之中,課堂上學生對體育缺少藝術性感受、體驗和理解,體育教學內容也“難以下咽和消化”。另一方面,2001年頒布的“健康第一”體育課程標準也越來越暴露出其情感體驗的缺失。學校出于學生所謂人身安全,致使“半數學校收起了山羊和跳馬,99%的學校封存了攀登架、爬桿、爬繩和秋千,有的學校甚至不敢搞長跑運動”[2],就這樣,不少對學生人格成長和身體發育非常有益的活動被縮減了,體育課程的“異常溫情”也致使體育課程的精神價值隨之大大“縮水”。因此,體育課程中運動技術技能究竟掌握到何種程度,才能突出運動技術藝術性而避免“高難險”競技性,值得我們思考。
標準化、模式化使體育課程“千篇一律”,按部就班的模式化課程難以使學生在運動過程中產生情感的共鳴。廣大教師在其“逐步形成的強大實踐慣性和超強的穩定結構”[3]之中喪失了對課程風格的追求,加之體質健康問題的緊迫性,致使廣大教師更側重于課的密度曲線設計、運動負荷控制等研究。于是,把運動技術學習的手段性理解為目的性,體育課程豐富的藝術內涵被簡單化為運動技術的授受過程或增強體質的鍛煉過程,學生在枯燥的、一味地動作模仿和反復練習中根本無法感知體育之美。體育教學模式變得“千校一面”,體育課變得無奈、無聊甚至是令學生討厭的一種學習,缺少個性化、風格化的體育課程也失去了想象空間和表演空間。
“體育課程是維護健康和美化身體的教育過程,體育運動以自身所具有的運動節奏形式,通過生理和心理的節律感達到對生命健康的調整和恢復”[4]。體育課程是表達美、發現美和創造美的藝術創作過程,不同運動項目所蘊含的美是不同,所需表達的語言也各不相同。教師語言藝術的缺失遮蔽體育之美。富有韻律的健美操教學需要的是富有節奏的、激情的語言;力量型的體操教學需要的是果敢的、堅定地的語言;動作舒緩型的太極拳教學需要清風細語般的語言……但是現行體育課程實施缺少語言藝術掌控,一方面是語言的術語化過強,通俗性不夠,典型性表現為:對技術動作的描述缺少惟妙惟肖的形象比喻和說明。對復雜的技術動作描述缺少形象、簡潔的“口訣式”提煉;教師的語言過于專業化、僵硬化,導致學生對技術動作難以理解和領會,不利于學生快速準確掌握技術動作;同時教學方法的講解示范缺少語言渲染,技術的規范要求使運動技術難以升華為身體的藝術,缺少美的描述和欣賞空間。另一方面是主體性教育思潮下賞識性、表揚性、鼓勵性語言的濫用,致使學生對“泡沫化”表揚語言濫用而無動于衷。
體育課程藝術化是在體育課程中不斷發現美、展示美、欣賞美和創造美的過程。體育課程的生命力和吸引力在于藝術性的調理和滋養。假如說技術性是課程運行的供能系統,那么藝術性就是為供能系統提供各種代謝的酶和激素。藝術性既可以滿足良好的體育氛圍的“面”的構建,又可以實現課程優化“點”的突破。
藝術自古就與體育緊密相連,在古希臘荷馬史詩和諸多神話中,運用文學、雕塑、音樂、繪畫等藝術形式詮釋以身體為核心的美感,其審美性、情感性、形象性和獨特性與體育一脈相承。在視覺藝術中,古希臘文化用神話的方式冠以歐羅巴的公牛和老鷹的強健形象,并賦予宙斯以力量之美,借此來宣揚奧林匹克。米隆的《擲鐵餅者》被譽為體育運動的神筆之作,雕塑選擇了運動員在擲鐵餅過程中預擺結束、即將擲出鐵餅的一剎那的動作造型,具有強烈的“引而不發”的吸引力,從而歌頌和推崇其身體健與力之美,給予人們強烈的視覺沖擊,激發人們的運動欲望。
在聽覺藝術上,蘇格拉底的“和諧的教育觀”明確指出“健康來源身體和心靈”,即先通過樸素的音樂教育教人禮儀與優雅,而后通過體育鍛煉激發人本性中的精神元素,“教育必須將音樂與體育以恰當的比例結合在一起”[5]。柏拉圖在《理想國》強調:“用體操來鍛煉身體,用音樂陶冶心靈”,注重對人體健美的身體意境表現,把在“美的體格”訓練與“美的靈魂”培育結合在一起,實現了體育與藝術有機結合。
在身體節奏、身體意境和身體形態之中尋求美的元素。體育課程“激情”首先付諸于學生的視覺和聽覺之中,要充分結合對身體的感受、體驗和表達,并依此凝聚和升華體育之美,從而提高體育課程學習興趣和效率。其次體育課程“激情”必須回歸生活,正確把握藝術中的文學、音樂、舞蹈、繪畫與學生互動的規律,善于攫取和提煉出適合時代潮流的藝術元素,通過塑造優美的體形,形成優美的體態,展現健美身體來點燃“激情”,如通過加大動作幅度,強調動作的“夸張性”;通過改變運動意境,強調動作節奏的“即興性”;通過改變動作質感,突出動作力量,提高視覺的沖擊力(如足球標志性大力射門動作),從而引發師生對體育課程內容的共鳴,達成體育課程與藝術的融合。
法國教育家第斯多惠說:“教學的藝術不在于傳授的本領,而在于‘鼓勵,喚醒,鼓舞’。”“鴉雀無聲,缺少音符”的體育課堂對于學生來說是多么的單調和無奈。體育課堂背景音樂加工是營造體育課堂氛圍,烘托課堂情境的重要手段和媒介。音樂能夠激發學生的運動興趣與參與熱情,促進對某一運動項目的關注,在舒展身體、表達身體美的過程中,極易與學生產生情感共鳴。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主題曲《意大利之夏》以特有浪漫主義風情演繹了“友誼、拼搏、理想、激情”[6]的足球運動情結,1998年世界杯主題曲《生命之杯》,以拉丁式激情主義的音樂曲風演繹了節奏明快、熱情奔放的足球運動情結。由于這兩首極具濃厚的煽情之意的“足球之歌”在校園廣為流傳,一時間校園里涌現出一大批學生足球迷,足球課也成為學生的“最愛”。同樣20世紀90年代興起的美國NBA籃球聯賽,因其背景音樂《Say you say me》中的“say it together(大家一起來)”、“believe in who you are(相信你自己)”的詞曲風格中強烈的合作意識和極強鼓舞性,也同樣使校園涌現出一大批籃球迷,籃球課又成為運動“首選”。近期風靡校園的《江南 style》和《最炫民族風》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但必須指出的是:藝術化必須要遵循教育的本質規律,音樂選編要有利于激發學生體育參與熱情,切不可一味地迎合學生,要避免低俗音樂的侵襲;另外音樂畢竟是體育課程實施的輔助手段,決不能把體育課當作音樂課,體育教師利用音樂來烘托課堂情境、渲染情境,讓體育課堂充滿韻味和趣味,讓每個人主動參與到體育活動中來,盤活“沉寂”的體育課堂才是音樂使用的關鍵所在。
語言是體育教學藝術的重要載體。語言是師生之間傳遞信息的最重要的方式,教師的語言藝術與教學效果密切相關。肯定、鼓勵、尊重、信任的語言可以增強學生運動參與的自信心和主動性;優美、流暢、生動的語言可以牢牢地吸引學生的注意力。形象性語言可以準確、精煉和深刻地揭示了體育運動的內涵與規律,并準確地表達出人們對體育運動中各種現象的評價與感受,把本來枯燥無味的體育活動,變得有滋有味。情感性語言好比一把鑰匙,教師尊重、溫暖、情誼話語可以縮短師生之間心里的距離,實現師生良性互動。幽默風趣語言好比潤滑劑,可以調節課堂氣氛,啟迪學生們的思維,改善師生之間的情感關系,營造良好的學習氛圍,體會到“我運動,我快樂”的積極情感體驗。因此體育教師盡量避免呆板生硬語言描述和講解,要提高語言的形象性、情感性和幽默性。
總之,藝術性把握是實現體育課程不同風格形成和價值超越的重要元素。體育課程中的“身體如果沒有藝術的調養,就會成為一堆瘋長的積累脂肪的肌肉:既無野性也無美感”[7],尤其是在強烈的西方“美學思潮”和“眼球經濟”的渲染下,在新一代少女“沒有最瘦,只有更瘦”的勁爆求美口號中,如何實現體育課程的藝術價值值得關注,因此體育課程不僅需要工具理性來把握效率,更需要藝術來把握方向,要依據體育項目的運動特點,在體育課程與藝術的積極碰撞中,在富有藝術感動的體育活動中來不斷創造新的課程風格,以期不斷豐富體育課程內涵,提高課程質量。
[1] 何勁鵬,吳畏,姜立嘉. 后現代主義語境中我國體育課程研究的現代性焦慮與應答[J]. 體育學刊,2010,17(10):67-70.
[2] 張細謙. 體育課程實施中的三個環境問題[J]. 體育文化導刊,2007(8):70-72.
[3] 丁谷怡,孫雙金. 重建課堂文化[M]. 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9:8.
[4] 何勁鵬,姜立嘉. 身心兼修、魂魄并鑄:論體育課程的本質屬性[J]. 體育學刊,2010,17(2):50-53.
[5] 馬旭君. 透視蘇格拉底的體育思想[J]. 江蘇教育學院學報:自然科學版,2006,23(3):131-133.
[6] 浦義俊. 足球世界杯主題曲的歷史流變及其啟示[J]. 體育文化導刊,2011(3):143-146.
[7] 布萊恩·特納. 身體問題——社會理論的新近發展[M/OL]. 汪民安,譯. http://www.culstudies.com/plus/view.php?aid=547,2012-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