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件事發生在好幾年前,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卻在我的記憶里難以抹去,之所以如此,皆因這是我初入商場的首次受騙,教訓極其深刻。這件事情發生之后,我意志消沉,甚至有打道回府放棄從商的打算,是妻子的鼓舞,才讓我挺了過去,做到了今天。
一直以來我不太愿意將這些灰色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搬出來,每次想到都會揪心地疼,雖然三十多萬對于如今的我已不算大數目,但在幾年前,對于初出茅廬,涉世不深的我來說,對于我那個并不富裕的家庭來說,已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開支。今天之所以寫下這些文字,是想讓那些和當年的我有著同樣商業夢想的朋友們知道,從商的道路上,荊棘叢生,暗潮涌動,一個不留意,就會被騙得傾家蕩產。
我是做服裝生意的,別看我現在的專賣店遍布全國,一切做得如魚得水,但在創業之初,我做的第一個生意卻是外貿,那種心酸和無奈,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有一個詞語最能形容那時候我的感受:冷暖自知。為了拿到訂單,需要在客戶面前彰顯自己的能力,很多時候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外表光鮮華麗,暗地里,甚至不如一個普通打工者出手大方。
做過外貿的人都知道,那并不是一個僅用“勞累“就可以形容的行業,眾多繁瑣的事情,讓你一天恨不得24小時都用在工作上。對于外貿行業,一開始我并不了解,通過半年多的學習,我才開始能夠較為自如地應付客戶。創業之初其實我還是挺幸運的,接連拿到了兩個大客戶,一個是外貿公司的訂單,一個是韓國的客戶。
那個新年我和妻子回了老家,給家里的親戚都買了禮物,雖然不是很貴重,那種滿足感,無以言表。大年初六,我和妻子就登上了返程的火車,開始新一年的拼搏。那年接到的第一個客戶是一位來自巴基斯坦的客人,雖然他的第一筆訂單只有5000美金,但我還是一視同仁,最終交給了他一份滿意的案卷。以至于后來,這位巴基斯坦客人僅一個月時間就在我這里下了20萬美金的訂單。考慮到這筆訂單周期短、利潤低的特點,我將這筆訂單與其他工廠進行了合作,在承諾的時間內,將20萬美金的貨物交到這位巴基斯坦商人的手里。
做完巴基斯坦商人的生意,沒閑幾天,我接到了一位自稱北方某軍區采購處張處長的電話。張處長電話中稱,他在網上看到我們公司的信息,問我們能不能做一種軍工方面的紡織品面料。按照貿易慣例,我詢問對方有沒有樣品,只有這樣我才能找到廠家詢問價格。張處長點頭稱沒問題,沒過幾天我就收到了他寄來的樣品。
一直以來我都是在網絡上找供貨商,再通過電話聯系,方便的情況下會去對方廠里考察。一年多下來,我手上已經有了幾家熟識的供貨廠家。收到張處長樣品的當天,我就分別給手頭的幾家供貨商打去電話,詢問對方有沒有張處長要的軍工紡織面料。一圈電話打下來,好幾家廠子都說這不是常見面料,一時半會兒提供不了,只有三家說可以提供,但至少也得等上半個月。
看到這種情況,我想應該跟張處長電話溝通一下,看看時間上能不能有些緩和。就在這時,張處長先于我打來了電話。電話里說,因為部隊要貨時間比較緊張,問我面料有沒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他就不再去找其他廠子了。聽到這句話,我心里小小糾結了一下:立刻說有問題,這到嘴的鴨子可能立馬飛走;說沒問題吧,這時間上怎么保證呢?
幫我做決定的,還是張處長。正在我猶豫不決要不要跟他講出實情時,張處長說,沒問題的話,我們先簽訂合同,并支付五萬定金,我們一共需要45000米面料,等合同簽完,再付40%的款,收到貨后一次付清尾款。
聽完這句話,我便不再糾結了,想想世界那么大,網絡那么發達,我還找不到張處長要的東西嗎?于是,跟張處長立下軍令狀:十天后交貨。張處長也沒有食言,雙方通過郵件確認合同條款,并互相快遞蓋章后,對方打來五萬元定金。收到定金后,我開始四處尋找供貨商,而就在這時,我接到了一個自稱南充廠家打來推銷紡織面料的電話。
有一句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接到這個電話,我算是第一次切身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經過商談,打來電話的這家南充工廠家剛好有一批張處長要的軍工紡織面料,但為了以防萬一出意外,我還是讓對方寄來了樣品。讓我驚喜的是,雙方的樣品幾乎一致。前面花了那么多功夫沒找到的面料,竟然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廠家,于是我趕緊跟對方詢問價格,經過比較,我這一買一賣中間的差價是5元每米。我隨即將南充工廠的樣品發給張處長確認,他在收到樣品的當天就跟我確認了質量。
隨后,我要張處長按照合同先支付我們40%的定金,與此同時,我也與南充廠家簽訂了購貨合同,幾乎是同樣的付款條件。這次的利潤太豐厚也太迷人,一個月內就可以掙到20萬左右的利潤。
就在各方面如期進行時,我收到了張處長的付款底聯,在收到底聯的兩天內,我每天都在詢問銀行到款情況,只有收到張處長的付款我才能給南充的廠家付款。這時,距離買家規定的交貨期限還有5天,張處長一天幾個電話催問備貨情況,我只能告訴他,沒問題,等你的款到位,我的貨也就差不多了。可是等到第三天,張處長的款還是沒有到,這時,他打來電話,說自己三天后要去外地開會,回來的時候剛好要經過我所在的城市,所以想帶上余款將貨物直接提走。接完這通電話我有些坐不住了,我一直沒有給南充的廠家付定金,貨物也就沒備好。
我被豐厚的利潤沖昏了頭腦,于是決定跟南充的廠家商量,看能否將貨先發到我所在的城市后我一次性付清貨款。我先與南充的業務人員溝通,他告訴我,自己做不了主,然后將我的電話交到一位被稱為周總的手中。在我一番情真意切的溝通之后,周總總算是答應了我的要求,并允諾,當天下午就裝車給我發貨。
聽到周總這句話,我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這是公司成立以來最大的一筆單,我早就告訴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接完電話我心里開始盤算,即使貨物先于買家的貨款到我這,我也可以先用公司的錢墊付,等張處長一到,再將貨物賣給他即可,中間只有兩三天時間,公司資金周轉也不會有問題。
正當我得意地盤算,等這筆利潤到賬,我該怎么擴大公司規模之時,我的電話響了。電話是南充的周總打來的,他說送貨的車途經武漢時出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聽到這句話,我猶如五雷轟頂,但很快鎮定下來,在對周總表示安慰之后,我趕緊詢問我的貨怎么辦。這時,離我的交貨時間還有5天。周總告訴我,因為這種紡織面料需要的用戶不太多,公司沒有太多存貨。我趕緊懇求周總幫我想辦法,周總答應想一想便掛了電話。
這時,我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焦灼,但卻只能干等周總的答復,別無他法。半小時后,周總打來電話,說經過公司考慮,決定從上海分公司先調配4萬米面料,但由于上海的面料已經預定給了其他廠家,除非我愿意立刻支付現金購買,否則公司不同意調貨。
我告訴周總,因為公司的資金同時在做別的生意,無法一次性全部付清貨款。周總問我最多能支付多少,我考慮之后告訴他,50%,也就是35萬。周總思考片刻點頭同意,并告訴我,第二天上午就去上海,與上海的銷售接洽此事。
第二天,安排好公司的事情已近下午,定了下午四點多的飛機,叫上一位朋友立刻飛往上海,抵達時已是晚上7點多。在此期間,上海的銷售人員小劉多次打來電話,催問我幾點能到,我只能告訴他們盡快。
飛機降落上海,我立刻聯系了小劉,問貨物在什么地方,我直接從機場趕過去。等我和朋友到達倉庫,看到了小劉和貨物,開了幾包之后發現,和樣品并無二致。小劉很著急,讓我立刻付錢提走貨物,同時還能幫我們運倒車站辦理托運。考慮到是晚上不太方便,就跟小劉商量能否第二天一早前來辦理,對方欣然同意。在這段時間里,張處長打過兩次電話催問貨物情況,我拍著胸脯告訴他沒問題。
回到賓館,我和朋友悶頭大睡,第二天早早起床。由于小劉強調只要現金不要支票,我們分別從5家銀行一共提取了35萬現金。取完現金,站在銀行門口,我撥通了小劉的電話,問他在哪兒我去提貨。接通電話后小劉告訴我,昨晚突然肚子痛,就匆忙退了房去了醫院,現在已經換到了另一家賓館,而且貨物也跟著他們運到了賓館附近。
我和朋友趕緊打車趕到賓館,小劉看上去有點精神緊張,我想可能是前一天生病晚上沒怎么睡覺的緣故,還關心地問了幾句。小劉笑笑,說沒事,讓我們趕緊看貨。
在確認貨物沒問題之后,我們將35萬現金交給小劉,他很熱心地幫我們將貨送到了上海鐵路托運處。而我們也就此告別,下午就返回了我所在的城市。出發前,我撥通了張處長的電話,讓他放心,貨物如期交付。
兩天后,貨物送達了我所在的城市,我滿心歡喜地給張處長打電話,告訴他可以來提貨時,手機怎么都打不通。我心里著急,卻安慰自己,可能手機沒電了,于是撥通了張處長的固定電話,電話那頭的女聲讓我幾乎跌倒在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突然間,我靈光一現,開始撥南充的電話號碼,也已無人接聽,而所謂的周總和小劉,手機已變成空號。
這時我才真正感覺到事情不妙,自己肯定受騙了。
在妻子的催促下,我趕忙報了警,公安部門因為考慮到管轄權的問題,建議我到上海和南充報警,可遺憾的是,南充根本就查不出這家公司,而所謂的張處長,經查無此人,手機和座機也都是他用假身份證辦理的。如今,幾年過去了,也是杳無音訊。
我的第一桶金就這樣被南充的騙子公司和所謂的軍區采購處處長騙取了,而到手的紡織面料,因為需要的客戶群極少,堆放在倉庫中一直沒能出手,最后只能以極為低廉的價格出售。可能會有人問,我為什么沒有查南昌工廠的資料。我查過,但后來才知道,他們的營銷執照全是假的。
由于缺乏經驗、考慮不周,也由于對金錢過于貪戀,在利益面前沒能冷靜分析,讓我在創業的道路上摔了一大跤。在那件事情之后,每遇到一筆生意,我都要刨根問底,不僅問對方,也問自己,只有確保萬無一失,我才出手。
寫下這些,只希望對生意場上的朋友有點滴幫助,當利益到來時,沉著冷靜,對人對事都要查清看明,也好讓我的35萬沒有白白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