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價攬客研究綜述及啟示

□（河北農業大學研究生院 河北保定 071000）

低價攬客（Low Balling），是指會計師事務所為了招攬客戶，將前幾年的收費設定的低于正常的價格水平、甚至低于其審計成本而采取的一種爭取審計合約的行為。研究低價攬客有助于我們深入了解審計市場，增進各個參與主體對審計服務的認識。同時也有助于政府的監管部門對審計行業的監管。國外對低價攬客的研究起步較早，并且形成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國內對此的研究起步則較晚。因此，全面了解國內外的研究現狀對我國的低價攬客研究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一、國外低價攬客研究綜述

國外對低價攬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低價攬客的存在性、存在規模以及是否會損害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等問題上。政府的監管部門、理論研究和實證研究得出的結論不盡相同。

（一）政府監管部門認為低價攬客會損害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

美國審計市場的監管者認為低價攬客會損害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注冊會計師職責委員會（1978）在其調查報告中談到：“如果存在尚未支付的以前年度的審計費用，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就會受到損害。同樣道理，如果會計師事務所在簽約時，希望將來彌補之前的損失或者低于正常價格的收費，也影響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這個報告進一步指出，低價攬客相當于保釋金，為委托人的經理人員持有，一旦注冊會計師發表對其不利的審計意見，經理人員就以沒收這筆錢相威脅，低價攬客就成為了注冊會計師準備做出讓步的不良信號，所以該委員會認為低價攬客可能會損害審計獨立性。

Cohen Commission（1978）指出，低價攬客可能導致注冊會計師和企業的管理當局之間形成長期的隱性契約，管理當局可能會通過威脅要解聘注冊會計師，來迫使注冊會計師出售審計意見，從而損害了審計獨立性。同樣，SEC也認為低價攬客會損害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SEC要求上市公司及時披露顯著低于預期直接審計成本的審計收費信息，以引起信息使用人的注意。

（二）理論界對低價攬客的研究沒有形成一致的結論

低價攬客的理論研究最早起源于1978年的科恩報告。科恩報告認為，初始的低價折扣費用相當于交給客戶的一筆抵押金，一旦注冊會計師發表不利的審計意見，客戶就會以沒收抵押金相威脅。在這種情況下，注冊會計師可能會做出妥協，放棄獨立公正的第三方立場。

DeAngelo（1981）的交易成本理論認為，審計市場畢竟是一個競爭性的市場，其他審計師為了招攬客戶不可避免地要與現任的審計師競爭。新任審計師為了在競爭中贏得被審計單位的聘任會采取低價攬客的策略。低價攬客理論把初始審計折扣視為審計師為爭取客戶而做出的一種理性的反應，認為它不會對未來期間的審計獨立性產生影響，也不會受審計收費披露狀況的影響。

Dye（1991）的信息披露理論則認為DeAngelo（1981）的低價攬客的模型的前提是審計師對未來期間的審計費擁有完全的議價能力，但是如果客戶具有完全的討價還價能力，客戶會要求審計師的費用不超過其成本。Dye認為審計收費公開披露有助于消除低價攬客現象。

Lee和 Gu（1988）則認為低價攬客會提高審計獨立性。他們認為在完善的公司治理結構中，所有者通過審計委員會實現對審計師的雇傭和解聘，并在股東大會上進行表決。低價攬客所創造的保釋金成為所有者控制審計師行為的工具，審計師要想獲取長期合同，就必須忠于所有者，與管理層合謀一經發現，審計師將被解聘。因此，他們認為低價攬客會提高審計師的獨立性。

（三）實證研究

國外對低價攬客的實證研究多數是對其存在性和規模的研究。分為兩個階段：未公開審計收費信息時和公開審計收費信息后。在沒有公開審計收費信息時除了 Simunic（1980）和Pamrose（1986）外其他學者都認為存在低價攬客現象。

Simon 和 Francis（1988）利用調查問卷獲得審計收費數據，研究了發生審計師變更的214家公司 （控制樣本同時段內未發生審計師變更的226家公司），結果顯示：變更后第一年，后任審計師的審計收費折扣幅度為24%，第二第三年的平均折扣幅度為25%。Turpen（1990）選擇了 1982-1984 年間的327個審計師變更樣本，隨機選擇了同等數量的控制樣本，研究表明在控制了其他影響審計收費的因素后，相對于連續審計契約來說，首次審計契約的審計收費出現了16%的下降。Ettredge 和 Greeberg（1990）通過調查獲取了1983-1987年間389個審計師變更樣本，結果發現第一年審計收費的折扣幅度達到25%。

Baber （1987）、Deis 和 Giroux（1996）、Person 和 Trompeter（1994）等也在美國的審計市場上發現存在顯著低價攬客現象。 Doupuch 和 King（1996）、Schatzberg（1990）、Schatzberg 和 Sevcik（1994）在實驗室的環境下發現了存在低價攬客現象。因此，從總體上說，在沒有公開披露審計收費信息的環境下，首次審計契約存在顯著的低價攬客現象。

在公開披露審計收費信息時，不同的審計市場出現了不同的研究結論。在英國的審計市場上Pong和Whittington（1994）在審計收費決定因素中把審計師是否變更作為潛在影響因素，共收集了74家發生了審計師變更的樣本，結果發現存在明顯的低價攬客現象；Gregory 和 Collier（1996）的樣本共有399家，其中發生審計師變更的35家，結果表明在審計師任期的前3年存在22%的折扣。

在美國的審計市場上，Sankaraguruswamy和Whisebant（2003） 收集了4 490個樣本，其中262個屬于首次審計契約，4 228個屬于連續審計，發現在審計契約的前兩年存在明顯的收費折扣現象，到第三年則恢復至正常水平。而在澳大利亞市場上，Francis（1984）運用1974-1978年的數據，收集了26個審計師變更的樣本，結果并沒有發現明顯的低價攬客現象。得出同樣結論的還有Graswell和Francis（1999）。

從以上的文獻中可以看出，在不公開披露審計收費信息時，大多數學者研究表明存在低價攬客現象，而在公開披露審計收費信息時，不同的市場出現了不同的結果。Whisebant和Sankaraguruswamy（2003）指出這可能是因為在不同審計市場上審計師的議價能力、法律風險、審計收費公開披露開始的時間（澳大利亞1974年，美國2001年）、實際審計成本信息不對稱程度或者變更成本存在差異等。

二、國內對低價攬客問題的研究現狀

（一）我國政府對審計市場的監管政策

國內對審計收費問題的研究始于20世紀90年代會計師事務所的脫鉤改制，其后我國對會計師事務所的監管越來越規范，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來約束審計收費問題。1999年12月，原國家計劃委員會頒布了《中介服務收費管理方法》，提出了一些原則性的指導要求。中注協也實施了嚴格的價格監管，并將“炒魷魚，接下家”的低價攬客行為視為不正當競爭行為。2010年1月，發改委和財政部聯合印發了《會計師事務所服務收費管理辦法》，這是我國第一個有關注冊會計師行業服務收費管理的全國性規范文件。《辦法》規定，會計師事務所無論參與什么形式的競爭，其審計收費都必須遵循政府指導價的規定，投標價格不能低于政府指導價的下限。2001年12月，中國證監會分別發布《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號——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2001年修訂稿）》和《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規范問答第6號——支付會計師事務所報酬及其披露》，對上市公司審計費用的披露作出了規范，要求上市公司從2001年年報開始披露支付給會計師事務所的報酬。這一規定為我們提供了對審計收費進行實證研究的可能。

（二）國內對低價攬客的實證研究

自證監會要求上市公司自2001年年報開始披露支付給會計師事務所的報酬后，我國對低價攬客的研究進入實證階段。劉國富、孫娜（2008）通過選取1999-2006年首次發行股票的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IPO審計收費與其后的年報審計收費的關系，沒有發現事務所自IPO審計中有低價攬客的行為，其他多數學者研究表明我國是存在低價攬客行為的。

李長青、林文榮（2004）研究了我國會計師事務所的聲譽和IPO折價的關系。結果表明，我國A股市場IPO的折價幅度很大。劉成立、張繼勛（2006）研究的審計師變更與審計收費的關系表明，審計師變更時存在明顯的低價攬客現象，折價幅度為5.5%。李眺（2008）采用2001-2005年A股審計市場的面板數據，研究的結果顯示，在變更審計師的當年，會計師事務所對被審計單位給予了明顯的價格折扣，這種折扣主要發生在相同質量等級的事務所之間的審計師變更。所以，在消除了審計質量的差異的情況下，我國A股市場出現了顯著的低價攬客行為。但是，與美國審計市場出現的25%的折扣幅度相比，我國的折扣幅度更大。這說明在審計收費披露更為透明的市場上，低價攬客會得到有效的控制。所以，加強審計收費披露的管理可以作為政府直接干預的替代機制，對審計市場的價格競爭進行更有效的監管。

林川、曹國、丘邦翰、畢家豫（2011）從靜態和動態兩個角度考察上市公司所在地與會計師事務所所在地移動對審計收費的影響。研究表明，異地審計與審計收費顯著負相關，中國證券市場確實存在低價攬客的現象。伍利娜、王春飛、陸正飛（2012）的研究發現，事務所特別是小規模事務所，在招攬客戶時存在激烈的低價競爭。周福源 （2012）使用2006-2010年的A股混合橫截面數據研究發現存在低價攬客現象。

三、國內外文獻研究述評

通過對國內外的文獻回顧可知，國外文獻主要以不同時期和不同國家的審計市場為研究對象對低價攬客行為進行了多視角的研究，這為我們了解世界審計市場的異同提供了經驗證據。國內外關于低價攬客的研究基本上都采用實證的研究方法（除我國在審計市場初期采用規范研究），實證研究模型基本上都沿襲了Simunic（1980）的回歸模型，都是對Simunic模型的修正。國內外有關低價攬客的研究可分為兩類：一是低價攬客行為是否存在及其規模的研究：有的學者認為存在低價攬客現象，有的則不然；二是低價攬客行為對審計獨立性影響的研究：一部分學者及美國證券市場的監管者認為低價進入式審計定價策略會損害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另有一部分學者認為低價攬客不僅不會損害獨立性反而會增進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

盡管目前我國監管層對于低價攬客表示出明顯的擔憂，然而，理論研究表明，低價攬客并不必然對審計質量造成傷害，迄今為止的實證研究也沒有得到一致的結論。而在中國審計市場，由于法律訴訟機制的缺位，低價攬客行為是否會損害審計質量，抑或它只是一種正常的價格競爭行為，還需要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