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葉文心/著 馮夏根 胡少誠 田嵩燕/譯
資料顯示,民國時期的大學學費,相對于一般收入者而言,是十分昂貴的。能上得起大學的只有少數人。這些人從小學、中學一路上來,得連續多年承受相當可觀的學費。在20世紀20年代,大學生每年的開支從220—400元不等。這個數字在20世紀30年代一直穩步上升。某些學校在抗戰前夕已達到每年600元。以那個時候的水平,數百元在家庭收入中是相當大的一筆款項。曾四次來到中國的美國社會學家甘博在1926年對283個北京家庭的收入進行了研究,他的調查表明,北京大部分工薪家庭的收入每個月不到20元。
李景漢在1928年所做的關于體力勞動者和手工業者的獨立研究在很多方面證實了甘博的結論。
雖然這些數字主要針對的是北京地區的情況,但對更大范圍的情況也有參照意義。甘博指出,工薪是當時第一重要的收入來源,占家庭總收入的73%。當時中國城市一個中等規模的家庭平均有四口人。一般家庭的平均人口則是4.6人。這些工薪階層的家庭——其人口接近北京城總人口的三分之二——每年的總收入少于300元。而同時,在北京近郊燕京大學注冊的學生,單是住校十個月一個人的費用就在350—400元之間。
學雜費構成大學費用中很主要的一部分。討論民國時期高等教育的學雜費,不但要考慮20世紀20年代與30年代的區別,還要考慮不同類型學校之間的差異。民國時期,除了高等師范學校(國立北京師范大學和國立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其他所有高等教育機構都要收取學費。在20世紀20年代,由國家資助的公立教育機構每個學年的學費是40—60元。國立北京大學,這個從清朝京師大學堂演變而來的最重要的公立教育機構,是公立學校里收費最昂貴的,學費1917年是60元,20世紀20年代一直保持在這個水平。
清華在1927年的學費是40元。清華在1927年由庚款留美預備學堂改組成為大學。
南京的東南大學是長江下游唯一不以工科為主的公立高校。東南大學在1923年的學費是40元,并且為了回報江蘇省財政廳對學校的支持,對江蘇學生只收取一半的費用。
上海的南洋公學取法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建制,以工程技術管理學科為主,學費只收30元。
私立高校大約有二十幾所,包括本國學校和教會學校,它們收費比公立大學高得多。20世紀20年代,私立高校的學費在70—100元之間。周恩來的母校——天津的南開大學及上海的復旦大學,學費都是100元。福建的廈門大學,由在東南亞致富的海外華人陳嘉庚捐資創建,學費70元。上海的同濟大學是一所有德國背景的醫學與工程技術大學,學費極高,每學年為210元。在這十年間,主要公立教育機構的學費沒有明顯的增長。實際上,無論名義上的學費是多少,北大和清華學生在1928年之后如果不交學費或交不出學費,也沒有什么嚴重后果。學生們強調,民國作為一個共和國,國民們應當有免費接受高等教育的權利。公立大學應該是開放的,并且是屬于公眾的。兩校的校方在這個問題上跟學生們的看法一致。因此,北方各主要公立大學的注冊處在收取學生學雜費這件事上顯得游移不定。
與此同時,國民黨人在各省會城市新建的公立大學,如杭州的浙江大學、武漢的武漢大學、廣州的中山大學,其學費之低也十分引人注目——每學年僅20元。
在南京政府時期,這些教育機構迅速在生活費用較低的省城招收了相當數量的學生。國民黨所創立的一些黨校——如用以訓練高層黨政干部的國立中央政治學校——不但不收學費,還免費提供食宿和制服。
另一方面,私立大學的收費在20世紀30年代上漲。
當北京和各省城的主要公立大學減低并放松收費規章的時候,上海和天津的私立學校卻提高了學費,并加緊了收費工作。同時,當公立大學對交不出學雜費的學生采取一種寬大態度的時候,上海的私立大學卻逐漸形成了一種慣例:給學生送措辭嚴厲的付款通知單,要求他們按時交費,威脅他們如有拖欠會加上罰款,有時甚至不允許注冊上課。
除了收學費,私立大學還特別規定了針對學生們各種行為的不同的雜費或罰款額度。注冊遲到要加費,更改選課單也要加費。補考或大考請假等等更要另外加費。有的學校還收取一些特別的附加費用。上海滬江大學的一年級新生要交10元的“入學費”。復旦的新生要交5元的“入學考試費”及10元的“建筑建設費”。同大夏大學相比,復旦的建筑費還不算昂貴,因為大夏的“建筑建設費”是每名學生每學年10元。
在那個學潮不斷、社會動蕩的時代,公立和私立學校都有一個慣常的做法:在學生入學時收取25元的“破壞保證金”。如果一名學生從大一入學到大學畢業,在校期間從來沒有打碎過教室的玻璃,也沒有破壞過學校的設備,能平安無事地離校,那么這筆保證金在畢業時就會退還。實驗室設備、樂器、體育器材、醫療、校園報紙及學校年鑒都要收費。這些費用總計每學年10元左右,實際收費視情況而定。私立學校還收取圖書館使用費。復旦大學的“圖書館費”是每學年6元,廈門大學4元,滬江大學10元。而公立大學的圖書館則是向公眾開放的。
因此,民國時期關于高校收費的一些特別惱人問題,通常與私立大學有關,與公立大學無關。廈門大學和燕京大學這樣的私立大學,在20世紀30年代帶動大學開始收很高學費。這些私立大學還以各種借口加收雜費,并且收費的時候毫不手軟。在南京政府時期學生所受不同收費方式的影響,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受益于國民政府在首都及南方城市——如杭州、武漢、成都和廣州——所設立的低學費、低生活費的大學;另有三分之一受益于北方公立大學行政機構的彈性收費;剩下的三分之一學生集中在上海和天津這兩個大都會的私立大學里,一方面要按時繳納昂貴的學費,一方面還得對付這兩個城市生活上的高消費。
(胡新華摘自《民國時期大學校園文化(1919-1937)》,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責編:向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