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印象

美國馬里蘭藝術學院（Maryland Institute College of Art ）王 蓀

來到這里已經是第三周了，我終于還是提起筆開始記下這短暫的生活，在這片全新的土地上。當我萌生這個念頭的時候我想我并不像許多人一樣需要叫囂一下多么想家，多么思念，只是當情緒堆積了許多，在提起筆的時候詞語就涌現了出來。

東海岸時間早上7∶30，我來到地球另一邊的這個國度。走出機場的那一瞬間，陽光從最高遠處滑翔而來，與視線相接的那一剎那消融開來，如蜻蜓點水。迎面撲來了干爽的風，微微帶著一點涼意的天空沒有云。于是，我的視線可以就這樣一直延伸下去，在原點感受這嶄新的一頁帶給你的激動之后最初的蒼茫。

是的，迎接我的并不是糾結已久的一大堆問號，而是這個城市最平常最真實的面貌，隱約是我即將開始的數年生活的輪廓。在這個充滿陽光缺少人煙的城市里，又有一個人開始尋找人生路上下一站的門票，或者從這里起跳，或者就這樣消磨在這里，不管怎樣，這片天空將是被共同見證的屬于這即將來臨的數年生活的真實而又平凡的一面。不論流動的人群背對著遠離著還是迂回著，這樣的真實也不會受到任何的挑戰。就這樣一直在頭頂盤旋著，存在著。沒有問號，不過這并不代表我真的是有多雄心勃勃，胸有成竹，事實上那也是不可能的，不需要的，我并不是那一類可敬的愚者，我比他們更加的愚鈍。只是說在遠離家鄉的20幾個小時的煎熬之后，我終于還是來了，在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變化、誤解與掙扎之后，我還是來了，然后跟隨著機場里的人潮淹沒在一片除我之外早已被熟悉的匆忙里。

就像山中的修行者砍完了一堆柴火中的最后一塊，我的大腦沒有積極地開始充滿各種胡思亂想，而是一種更加實在地感受敲擊了在我腦海之中的時鐘：我只是像一只蝸牛一般緩慢地帶著自己的笨拙和傷口最后終于還是爬到了這里，從18年前差不多是今天的時候，從母親的腹中。我的足跡告訴我那并不是誰能來替我決定的，因為很多熱心的旁觀者永遠會覺得那些別人的一道道軌跡是多么的驚心動魄。我所走的路在很多人眼里只是運氣和不盡全力，那種評論在我的生活中遠近皆是，懷疑著我的才能，揮舞著皮鞭讓我成為羊群里的羊；那也讓我迷惘，讓我迷失，為了別人，為了在那可見的未來而不得不成為某種程度的乖孩子，從程度上而言不至于讓自己抵不住壓力，也不至于讓所有人放棄我。只是，本能從不消失，從不欺騙，那就是上帝的旨意，那就是屬于每個人的公平和自由，他始終會萌芽，就算被扼殺也不會消失，永遠不會，根會在暗處生長，直到你的特別變成黑暗中的花朵，滋生在某個哥特莊園里。

我的確是幸運的，我并沒有通過泯滅自己的種種天性來成長。因為我是善良的孩子，我所背負的東西我會用自己的力量去變化它而決不會割舍它，所以為了背負這一切，我不得不接受來自生活的鞭撻，慶幸的是我的生活中并沒遇見嚴厲到殘酷的人；所以真正支持我來到這個新起點的并將如影隨形地帶領我去到新的彼岸的是我所背負的種種罪孽。沐浴了陽光，蔓藤開始繼續攀巖，去咀嚼剛萌生的種種感覺，就像是跨欄時背部越過橫桿到達軟墊之前的那一段飛行，就像是隨著溪水漂流的落葉來到了瀑布口將要飛流直下的瞬間，就像是茶葉和傾瀉下來的開水結合的那一剎那，片刻的寧靜開始凝結然后溶解。在這嶄新的蒼茫之上，我隱約感到了一種呼喚，那是騎著白色老鷹的使者帶來天另一邊的來信，歡迎你來到這即將開始的新的生活，我將創造故鄉之外的另一種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