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臨天下（組詩）

◆ 琪 軒

1、春的心事

抵達春天，從零度啟程

村莊揣著凸凹不平的心事——

一陣西風過后，淚水和疼痛，為一柄刀劍

指明方向。太陽的光芒高過山的額頭

閑置整個冬天的巢穴在最后的黑夜里

咬緊牙關

一片雪花的樸素愛情

是耕牛重返田野的必經之路

一些單調的畫面在白紙上返青

蚯蚓把詩情和畫意

灌輸給一顆草籽，一縷炊煙

透明的雕塑，突然發出喧囂的聲音

翅膀飛上藍天，童話從書本里再次復活

2、炊煙的呢喃

穿過發絲，穿透肌膚，直達

一個溫暖的屬地

火，潛伏在骨骼里，你感覺到煙的重量嗎

纖纖十指，輕觸你的呼吸

在風起的時候向你靠攏，降落在你的鬢邊

看晚霞泛起漣漪，你最好起錨

在這一刻，我是一根鎖鏈，等你就范

我就住在風里，輕吻你的臉

寒冷的冬日，你還會覺得冷嗎

我不再流離失所，卻停止不了漂泊

鐘聲在風中灑下一滴淚

我們擁有同一種屬性

——草食

等一顆種子在我的胃里

萌芽春天

3、春的翅膀

無風無月的夜里，我的燈火

不再提及一場雪

將僅有的細膩剪下一紙窗花

貼在月亮門上

從南到北，愛是一種輪回

翻閱千山萬水，只是一封信的厚度

只為找出一個理由

宣紙之上，墨跡未干

你已從隋唐的典籍中策馬趕來

漂泊也在借題發揮

一聲雁鳴撞開三月之門

天空被彩虹劃傷

綠色破巢而出

抵達一定高度

才能窺見整個季節的秘密

4、春歸

眺望的視線里，越來越

歡愉。一個沒有呼喚的招引

遠離既定的模式

拉長的影子，升高思念的溫度

花開的樣子，無需銘記

這短暫的相聚，只為道一句珍重

當綠色武裝蒼茫

一尾遷徙的魚

插上季風的翅膀

逆流的風帆，撞翻窖藏的歌

音符灑落沿岸

我的愛，在水一方

在茂密生長

5、清點春天

牽掛來自煙雨的對岸

傘，只是一種點綴

誰站在烏篷船頭高聲誦讀

一顰一笑，逐頁清點

一場雨過后

蕭索從一根草尖跳到另一根

朦朧中淡出視線

子規聲聲，短笛悠揚

柳綠桃紅，在寧靜的水墨間

一圈圈擴展

水聲是你特有的足音

叩響我咿呀學語的琴弦

從詩經里挑選經典

一夜春雨，鮮活古老的畫卷

6、春風半掩

二月一定私藏幾片雪

不然

桐葉為何貼緊地面，不肯翻身

樹有兩張不同表情的臉

向東微笑，向西咧嘴

從落葉走近，隨花瓣離開

一袋煙的功夫

簾子后面的傷口

自行愈合

7、春的呼吸

翻開綠色的封皮，所有目錄

變成植物名稱

號令，來自透明的蹄聲

這一場成長競技看似心平氣和

只需一夜無聲細雨

布谷，青蛙

聽見山川和原野

急促的呼吸

8、一尾食草的魚

整個冬天，你都沉浸在自己的敘述里

以厚厚的冰層包裹四溢的詩情

夜回歸寧靜，漂泊成為往事

讓每一個詞語都在聆聽，閱讀聲變成

草色青青

棲息地的高度，一降再降

風和煦地吹，水在水的懷里

安眠。江河湖泊不再是江湖的乳名

春天是一束把持不住的火焰

鞠一捧滾燙的文字

允許草的屬性在水下沸騰

身后的浪花迸射鋼鐵的激情

抱緊黑夜取暖

留下陽光，在瓦礫上，在溝壑里

吻干草的淚

9、雨后春筍

三月的雨，讓眼前呈現幻像

鼓樂齊鳴，掌聲雷動

大朵大朵的云下面，夢想爆竹一樣怒放

一小片膽怯的雪藏于落葉

用一首詩占領最后的黑

與明月對飲，不去注釋生死

那怕一伸手就能綻放

打開心窗，愿望

不再畏首畏尾

路過挺拔，流經花的香

努力瘋長

10、去往春天的路

騎一匹白馬

風在奔跑。草原也在奔跑

枯萎、蕭索

迅速逃離目擊者的內心

草原在雨聲里越來越叛逆

一夜之間掙脫襁褓

四面八方的風

都在尋找

心的方向，疾馳

只為深度挖掘繽紛的夢境

奔跑，奔跑

在青翠的蹄聲里

完成一條路的自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