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春天,很多年前,我同堂嫂在莊院圍墻內一棵茶花樹蔭下。嫂子坐著,仿佛清楚地知道是那一片天叫那些可愛的花開放。我則撿拾落在我們四周的花瓣,放在她打折的長裙上。我一直不停地撿著。
那之后,我便一直寫詩抒發我的感覺,為她撿花時那樣的感覺。
然而現在也不知為什么,撿了在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人給。撿來的花自我的指間跌下,落在地面,除此而外,也沒有什么方法寫它們。
新娘著紅裙及草綠色大褂,坐在新郎的旁邊。就在她把頭發解散在耳邊時,新郎急著要去外面解手。匆忙中,他的衣襟被門鍵勾住了。這令他更急了。他想著新娘的激情,受不了這樣的耽擱,心中掛念她,便頭也不回地一徑沖了出去。門鍵撕下了一塊衣服的碎片。
那之后,四五十年過了,湊巧為一件小事又走近那棟屋子。帶了歉疚的心情,他打開那間房門,看到新娘依然頭發散在耳邊,仍舊穿著那樣的紅裙大褂,一似初夜。因為凄楚所動,他走上前,將手放在她肩上。立即,她化灰而崩倒,攤成一堆紅與草綠的灰。
那天,海滿溢而爬上了溪澗,自麻稈籬笆的空隙滲入,越過玉米田,來在祖母屋前的院子邊。那天,我也可能是為了小魚及炸蝦而去,去了便跳著吱喳著像一只云雀一樣。平時祖母總能像蠶吐絲樣紡出一篇篇的長故事來。這次卻不知為什么,她全然靜靜地站在那兒,老臉泛紅,彷佛夕暉,無言地面海望著。
那天,我一點也不懂。直到現在,她過世了,我才開始明白。祖父是個漁人,一個秋天他出海,在我出生之前,據說一個突臨的暴風雨將他打落海便從此不見了。祖母什么也說不出,即使她的面色泛紅,當她看到丈夫的海水,回到他自己的院中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