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鄉病（外二首）

三亞學院 陳吉楚

他有病

病得不淺，差點死去

無論在孤獨的荒島

還是在熱鬧的海島

故鄉的土埋沒了身體

耳朵幻聽房屋轟然倒塌

親人被捆綁著趕上受刑臺

雞犬豬牛四處逃竄

——他得病不淺，差點死去

萬能的上帝剝奪了

抵達故鄉的權利

剝奪了飛機航線

剝奪了火車軌道

剝奪了汽車公路

剝奪了一切可抵達的飛翔

于是滯留在荒島

在孤獨勝于熱鬧的海島

接受冬天的詛咒

回不去的故鄉

他得病不淺，差點死去

孤獨掙扎

懷鄉的孤獨者

是貴族部落最后的后裔

負有神圣的職責

卻被迫走上了城市的街道

英雄和美人的情節

奔走狩獵的場面

退到廣告招牌背后

退到酒館背后

退到繁華背后

——在故鄉他是羞恥的污點

只因為孤獨

到城市他卻成為偉大的代表

也因為孤獨

孤獨是神圣

孤獨是羞恥

而懷鄉病掙扎在

進退維谷之間

可有可無之間

一生所愛

你要到農村去

去做自由的農場主

不打點生意

不參與貿易

未私有的土地

交給女傭和男工

只要開辟一塊場地

供你每天騎馬

回憶往事

和旅行而來的北方女子

在春天擦出火花

生育的崽

不預備送去學堂

你打算教授他騎馬的本領

帶他熟識整個農場的花草鳥蟲

讓他呼吸南方的新鮮空氣

領悟大自然

你和妻子會帶他認識傳統

像你少年時代一樣

讀古典，作些偶得的中國詩歌

不必安安分分

不必設立家規

不必打扮成嚴肅的樣子

想做什么盡管騎馬奔去

這個農場，以及農場之外的世界

空氣都是自由的

你會珍惜，也會交給骨肉

至于妻子，你們打算老死農場

老死于馬群、花草鳥蟲之間

老死于空氣

老死于春天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