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 城[組詩]

劉國慶

銀杏樹掩映的街景

銀杏樹領悟著它掩映的路面

扇開的樹葉帶動襲襲涼爽

日越烈樹蔭越濃，從路邊蓬勃

向路中，蔽護過路的行人

路蔭里來路蔭里回，忽視了

樹葉的掩映，不知不覺綠蔭片片

斑駁脫離，無葉的樹枝掩映不住路面

樹枝虬勁的投影在柏油路上，樹影

很像無數顛沛的岔路，同時

跋涉向無數個前方

分路踏來的行人，瀏覽于

銀杏街上欣賞一片片秋去的方向

樹葉離開樹枝轉移到地上

也許每一次，只是想轉移它

掩映的半街風景

停頓在月近的江邊

看望從江面，擴大過來

漫過一岸兩岸，幾乎

除了一排淡黃的燈光，全岸

自動生成深藍的畫面

水寬岸靜，晚風踏著波光

撲面吹來濕潤涼爽的空氣

晚潮，隨便拍岸

一派悠然

不斷涌來的后浪復制新的后浪

把對岸水面，把粼粼的波光

把水面上的寧靜一浪一浪推近

眼看夠到下垂的樹梢

一些波光離岸，紛紛追上遠處

一些臨時疊印在岸邊，形成

有年紋層次的水線

夜過水線的潮聲

傳到岸上

不由自主地喜歡

岸邊、樹叢朦朧的狀態

深深淺淺的影，將我轉向潮聲

將我帶向，你我執手扶過的護欄

將我停頓在月近人的江邊

鴨綠江斷橋

人們一次次試圖以目光，連接

對志愿軍的紀念，然而

現實卻不能那么直接地連接

因為殘缺的斷橋，不能回到原狀

斷裂的本身，已成為一座

不可磨滅的紀念，斷橋的本質

已是一座紀念碑

紀念碑，并非都是直立的

因為真實的紀念，并非

都是直立著的

江畔：舊碉堡

歷史倉惶地撤向遠方

沒法撤退的碉堡

被丟棄在江邊

一些走近走遠的目光，張望著

黑黑的射擊洞孔，比遠去的

歷史還黑

一縷陽光從射擊孔照進碉堡

把陰森撕破出一條裂縫

裂縫越深，陰森越濃重

陽光緩緩撤退出去

裂縫慢慢愈合，愈合的裂縫

還是一條裂痕

不管時光怎么努力

依然擦不干凈

江橋邊的那片樹林

1970年，我在鴨綠江邊的某所學校

從三樓的教室就能看見

操場旁的那片樹林，和樹林掩映的江橋

八、九點鐘陽光略過水面和橋

照進那片樹林，澎滿朝氣的光線

透過含露珠的葉縫，漏向地面

形成一層深淺不一的輝黃

我特別迷戀斜輝林中的風景

一束束傾斜在草綠上

風搖樹葉，草綠一洼一洼蕩動

難忘 告別離校的前一周

從周一到周末一個人來到林中

欲將長長的身影重疊在樹影里

或影印草地上，或用加減的時光乘除歲月

彼此下載目光里的春去秋來

那片高大的楊木啊，比擁抱還粗

從幼時到成才，荒蕪人煙時

就在江邊成長

止于20某某年，樹林的喧響

聽不到了，這并沒影響我心中的那片樹林

也沒影響內心的喧響，反而加深了對它印象

我把它進入畫框，經常走近

或目送江邊的那片樹林

斜輝林中的景象

林中，時光從未停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