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語錄杜尚》 王瑞蕓 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看完這本《語錄杜尚》,有什么理由不談談杜尚呢?
是他第一個給蒙娜麗莎加上兩撇小胡子,是他把自己的簽名置于瓶架、鏟雪機之類的物品上,當成藝術作品堂而皇之拿去展出。他花8年時間做《大玻璃》,被搬運工打碎后反而覺得變成了一件完美的作品。他用人生最后的20年做《給予:1瀑布 2燃燒的氣體》,當所有人說那是藝術品時,杜尚只說那是手工—他喜歡工匠這個詞,勝過藝術家的稱謂。
二十世紀的西方藝術界,馬塞爾·杜尚絕對是一個繞不過去的人物。他以藐視權威和特立獨行而廣為人知,有人說他是“現代藝術的守護神”,有人說他是“藝術花籃中的毒蛇”。真實的杜尚究竟如何?他怎樣看待藝術?通過《語錄杜尚》,杜尚的形象已經呼之欲出。
這本書里,杜尚告訴我們:什么都是藝術,什么都不是藝術。
1966年,法國藝術批評家皮埃爾·卡巴納對杜尚進行采訪,《杜尚訪談錄》是杜尚惟一一次面對藝評家談論他的作品以及藝術以外的生活。兩年后,81歲的杜尚在其巴黎公寓安然辭世。《語錄杜尚》正是擷取此次訪談,讓我們得以窺見他的內心世界。無論關于生活還是藝術,其簡煉精準的話語,都讓人想起那個永遠以嘴角的一抹優雅微笑,嘲笑人類認識和對待世界的狹隘和刻板的老人。
“由熱衷繪畫,學習先進流派,后來卻又放棄繪畫,甚至放棄藝術構成的。”這是作者王瑞蕓對杜尚一生的簡要歸納。
24歲時,他決定和傳統繪畫決裂,那是一種根本上的決裂:摒棄依賴于“視網膜”(視覺)的繪畫觀念,徹底讓藝術的存在脫離過去千年都被純“感官和感觀”束縛的狀態。他認為傳統的繪畫,作為一種個人表達的方式已經破產了。“一幅好畫必須要有讓人震驚的成分”。
他在玻璃上作畫,用數學、物理的方式作畫,用工匠的方式制造出一些人們看來是失敗的生活用品或者莫名其妙的科技玩意兒,或者就地取材用現成品稍加工就成為作品。但是,作為20世紀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現代藝術之父,太多的藝術流派可以追溯到杜尚,他開啟了動態雕塑,開啟了現成品,開啟了觀念藝術,開啟了行為藝術……他是藝術者,卻“反對藝術”,他崇尚藝術,但也嘲弄藝術。
1913年,國際現代藝術展首次在紐約舉辦,杜尚的畫作《下樓的裸女》首次展出,隨即獲得“驚世駭俗”的影響;1915年的一天,杜尚在五金制品店買了一把雪鏟,讓人在鏟把上刻下一行字“預防斷臂—馬塞爾·杜尚”,并將雪鏟掛在天花板上,與那些珍貴的畫作排列在一起;1917年,將從商店買來的男用小便池取名《噴泉》,匿名送到美國獨立藝術家展覽要求作為藝術品展出;1919年,用鉛筆給達·芬奇筆下的蒙娜麗莎加上了式樣不同的小胡子……類似舉動都曾一度被歸于荒謬,竟都成了藝術史的“佳話”。
杜尚在身處的那個年代,無疑是藝術家眼中的異類。否定傳統,戲謔傳統作品,顛覆作品內容,甚至改變了藝術創作的手段和觀念。杜尚的獨特之處、也是高明之處恰恰在于,他真正從態度上將藝術從生活中取消了,把自己的生活做成了一個高超的藝術品。正如他所說:我最好的藝術,就是我的生活。
《語錄杜尚》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種人生態度,一種看待世界看待萬物的立場:
—活著,呼吸,甚于喜歡工作。
—如果你把一些事重復若干遍,這就形成了趣味。
—如果有人向我展示一些完全新的東西,我將會是第一個想去理解它的人……我總是想著要放下自己已經有的包袱。至少在我看到所謂新東西的時候。
—我有的資本只是時間,不是錢。
—你如果一直戰斗,就無法同時發笑了。
—對我而言,取悅當下的大眾是危險的,當前的公眾會圍著你,把你拉過去,給你成功和其他一切。我倒寧可等上五十或者一百年—等我死后的公眾……
杜尚的遺孀不止一次地說:對于杜尚,人們有一點總沒有弄明白,人們往往朝著復雜里去解釋他,其實從根本上說,他是個非常單純的人,那才是他生存的方式。盡管他做下的那些東西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意味著非同一般,可這個結果并不是他自己要造成的。
然而,杜尚改變了人們認識世界、認識人生的方式。因為他一生都在追求自由,真正心靈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