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紅 彭慧麗
(廣西大學商學院 廣西南寧530004)
國際文化合作,根據《國際社會科學詞典》的解釋,是指推動知識、技能、藝術和信息跨國界傳播的公共和私人、國家以及國際方面的努力[1]。國際文化合作的主體曾被狹窄地限制在國際組織(如聯合國及各種地區組織)層面,不過,二次大戰后各國競相利用文化資源作為外交政策工具,將國際文化合作作為其處理發展問題的手段,因此,除國際組織外,現代意義上的國際文化合作主體還包括各國政府及其組織,以及商業、宗教、職業機構、基金會等非政府組織[2]。1966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第14屆會議通過的《國際文化合作原則宣言》第3條指出:“國際文化合作的范圍應包括有關教育、科學和文化的智力的和創造的活動的所有方面”,1988年又將“通訊”增列其中。而隨著國際區域經濟一體化合作以及世界貿易組織 (WTO)等對包括文化產品與服務貿易及投資的推動,今天幾乎每一份國際文化合作協議均含有文化、藝術、信息、人員等方面合作與交流的條文,同時還包括文化貿易、創意產業等文化經濟合作內容。可以說,戰后發展起來的國際文化合作,在主體、范圍與內容方面已大大超越傳統意義上的國際文化交流[3],增加了更多貿易、產業及政策成分。特別地,為保護全球化時代的文化多樣性,UNESCO甚而出臺與WTO相關協議相制衡的宣言與公約,由此引發國際上新的研究熱點[4]。
就中國而言,歷年《中國文化年鑒》顯示對外文化合作不僅數量逐年增多,對象涉及所有邦交國,形式也逐漸多樣化。據不完全統計,至“十一五”末期,中國已同145個國家簽訂政府間文化合作協定和近800個年度文化交流執行計劃,與上千個文化組織保持著密切的合作關系[5]。其中,僅2005年就與包括東南亞國家聯盟(“東盟”)10國在內的25個國家簽署文化合作諒解備忘錄、交流計劃、互設文化中心的協議與備忘錄等,尚不包括在科技、教育、旅游等領域以及在聯合公報或聯合聲明文件中的大量文化合作內容。東盟成為與中國簽署文化交流與合作官方文件的第一個區域組織,雙方文化合作涉及有形和無形文化方面的交流與合作,以及文化企業和創意產業、藝術和文化管理領域的人力資源開發、產品開發和文化市場營銷等產業領域的合作。
盡管二戰后國際文化合作的作用日益突顯,但相對于“國際文化交流”而言,“國際文化合作”在國內學界的使用頻率仍偏低,研究成果不多。就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文化合作而言,早前的研究側重從歷史事件著手,闡析雙邊文化交流的背景、現狀及傳播影響等,如王介南 (1993)、孔遠志(1998)等學者的研究成果[6]。近期的研究則基于地緣、人緣與親緣關系等探討中國與東盟文化產業合作的優勢、問題、特點及途徑,如施惟達等(2006)、韓伽伽 (2011)等學者的研究成果[7],還有每年廣西與云南等地文化藍皮書 (或發展報告)中關于當地與東盟發展文化產業合作的眾多分析。只有少數研究從較為綜合的層面分析中國—東盟文化交流與文化產品、服務貿易等多渠道的合作,如賀圣達 (1994)、王士錄 (2011)、吳杰偉(2012)等學者的成果[8]。有些文獻雖冠以“文化合作研究”,但實為“文化交流”研究。大多數研究沒有將中國—東盟文化合作置于政府作為合作主體、非經濟性交流與經貿性產業合作并重、文化合作與貿易自由化及區域一體化并進這些國際文化合作新事實的基礎上來展開。單純從文化角度分析文化合作,難以發現其中的發展規律。
鑒于此,本文結合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CAFTA)的建設與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分析雙方文化合作的發展及其走勢,通過部分文化交往數量以及產品貿易數據,反映國際文化合作的多元化發展及其與經濟一體化的互動關系。由于文化產品與服務種類極其繁多,為便于數量分析,同時根據統計數據的可得性,我們選取海關協調制度即HS編碼中的重點文化產品,以及國際旅游等作為分析中國與東盟文化產品貿易的變量。所選取的HS編碼包括:第3705章 (已曝光已沖洗的攝影硬片及軟片)、第3706章 (已曝光已沖洗的電影膠片)、第49章 (印刷品;手稿、打字稿及設計圖紙)、第8523章 (錄制信息的媒體,但不含第37章產品)①HS編碼中第8523章具體包括:錄制聲音或其他信息用的圓盤、磁帶、固態非易失性數據存儲器件、“智能卡”及其他媒體,不論是否已錄制,包括供復制圓盤用的母片及母帶 (但不包括第37章的產品)等等,品類眾多,這里只概括反映,并未一一羅列其中已錄制的媒體。以及第97章 (藝術品、收藏品及古物)等,統計期間為2001—2010年。
1955年7月7日中國與越南在北京簽署關于文化合作的議定書,是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簽署的第一份政府間文化合作文件。此后,中國與東南亞鄰邦的文化合作不斷擴大,相繼與印度尼西亞、菲律賓、老撾、緬甸、泰國、新加坡、柬埔寨、文萊、馬來西亞簽訂文化合作協定及相關文化領域的合作文件 (見表1,1979年7月8日菲律賓與中國簽署文化協定,成為東盟中最早與中國簽訂文化協定的國家),主要涉及旅游、教育、科技、新聞、體育等方面,為開展區域文化合作提供了法律依據與制度保障。
近10年來,中國與東盟國家雙邊文化合作快速發展 (見表1)。在教育領域,中國與部分東盟國家還簽訂了《漢語水平考試議定書》、《相互承認高等教育學歷和學位協定》等,超過6000名漢語志愿者活躍在除文萊、越南外的8個東盟國家的41所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其中以泰國設立數量較多,有12所學院和11所孔子課堂[9]。在科技領域,中國與印尼、馬、菲、新、泰、越等6個國家建立了雙邊科技合作聯委會機制[10]。青年交流方面,與柬埔寨、印度尼西亞等簽訂《青年事務合作備忘錄》。地方政府間交流頻繁,通過締結一定數量的友好城市 (見表2)和其他方式,促進雙方文化交流合作全方位展開。

表1 中國與東南亞國家文化合作文件簽署情況及若干特色事件

(續上表)
通過2001—2010年10年間中國與東盟國家貨物貿易及其重點文化產品貿易的相關度分析 (見表2),可以發現中國同大部分東盟國家的文化品貿易與其他貨物的發展具有高的關聯度,多達0.85以上,即與自由貿易進程高度相關。不過,除中國與新加坡等少數國家外,中國與大多數東盟國家主要文化產品貿易占雙方貨物貿易總額的比重偏低,不足1%。

表2 2001—2010年中國與東盟國家文化合作部分指標

(續上表)
中國與東盟積極參與和推動區域合作,在多邊舞臺上相互支持與配合一直是雙方關系的重要內容,在文化領域也是如此,主要表現在中國與東盟“10+1”、中日韓與東盟“10+3”以及在相關國際文化公約與世界舞臺等層面的文化合作。
1.與東盟整體的“10+1”文化合作
1991年7月,東盟首次邀請中方參加在馬來西亞首都吉隆坡舉行的第24屆東盟外長會議,開啟了中國—東盟對話關系;1996年7月,中國成為東盟的正式對話伙伴;2003年10月,中國作為域外大國第一個加入《東南亞友好合作條約》(其中第3條和第8條涉及文化友好合作),確立與東盟的戰略伙伴關系。在《中國與東盟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2002年11月)的基礎上,2005年12月12日的第9次中國—東盟領導人 (10+1)會議將文化領域連同交通、能源、旅游和公共衛生等確定為中國—東盟新的5大重點合作領域 (之后又加上環保領域),文化合作從而成為雙方區域合作11大領域之一。2011年是雙方建立對話關系20周年,也是中國—東盟友好交流年,雙方表示繼續強化文化、教育、旅游、青年等人文領域的交流與合作。2012年5月25日,首次中國—東盟文化部長會議在新加坡舉辦,與會各方確認建立中國—東盟文化部長會議機制,并就機制運行、下階段雙方文化領域合作及《中國—東盟文化合作行動計劃》等事宜進行探討。
1991—2000年這10年可視為中國—東盟文化合作的奠基期,期間雙方簽署的多份聯合聲明,為開展各項經濟、文化、社會等交流合作提供了基礎;2001年后的10年則可視為中國—東盟文化合作制度化階段,特別是從2004年開始,雙方文化交流與合作日漸深入并趨向常態,且與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交織在一起。雙方文化交流合作事件可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1)文化合作文件的簽署。2004年12月21日,中國與東盟簽訂《落實中國—東盟面向和平與繁榮的戰略伙伴關系聯合宣言的行動計劃(2005—2010)》(第一個五年計劃,見圖1);2005年8月3日在曼谷簽訂《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東南亞國家聯盟成員國政府文化合作諒解備忘錄》,是中國與區域組織簽署的第一個文化合作的官方文件,標志著中國與東盟之間的文化交流與合作進入實質性階段[11];2006年9月,中國與東盟各成員國代表共同簽署了《南寧宣言》,對于“文化產業作為經濟發展的新動力”達成了普遍共識[12];2008年中方向東盟方面提交《中國—東盟文化產業互動計劃》,2009年在東盟內部文化信息會議上得以通過,成為中國與東盟國家開展文化產業交流與合作的指導性文件;2010年10月29日在河內舉辦的第13次中國與東盟領導人會議上通過了《落實中國—東盟面向和平與繁榮的戰略伙伴關系聯合宣言的行動計劃 (2011—2015)》(見圖1)。
(2)文教領域交流合作。近年來,中國與東盟各國政府通過文藝活動 (包括舉辦慶祝活動、文化周、藝術節、進行出訪演出等)和教育培訓(包括開展教育交流周、留學生教育、設立研究中心、培訓項目等),增進雙方對彼此文化的了解、尊重和欣賞。其中,在文藝領域,2006年和2011年雙方舉行系列慶祝文藝活動紀念中國—東盟建立對話關系15及20周年。2006年8月,東盟10國首次全體參加中國文化部主辦的亞洲藝術節 (第8屆)——主題為“為東盟喝彩”、“彼此欣賞,和諧發展”,并開設以東盟各國優秀傳統工藝品展覽為主要內容的“東盟文化周”,開啟雙方以聯合演出等進行文化交流合作的方式。在教育領域,2008年以來,雙方連年舉辦“中國—東盟教育交流周”,建立起中國—東盟教育領域全面合作伙伴關系。2010年8月,首屆“中國—東盟教育部長圓桌會議”通過《貴陽聲明》,一致同意繼續創新中國—東盟人文交流合作機制,建立高層磋商機制,積極落實2020年東盟來華留學生和中國到東盟留學生均達到10萬人的“雙10萬計劃”。自2005年起中國逐年大幅增加向東盟10國提供的政府獎學金名額,至2010年,中國為東盟國家提供的政府獎學金數量達到3337人,比2005年增長了329%。中國赴東盟國家的留學生從2008年68,510人上升到2010年82,431人,年均增長6960余人;東盟國家來華留學生從2008年34,735人上升到2010年的49,580人,年均增長7420余人[13]。在培訓領域,2008年中國首次在對外人力資源培訓規劃中設立一年制全英文授課的碩士項目——“發展中國家碩士 (MPA)項目”,至今該項目已為東盟國家共培訓數十名高級行政官員。多年來,中國通過援外培訓班、亞洲專項資金項目等組織高校舉辦針對東盟國家的系列短期培訓班和學術交流活動,廣泛邀請東盟學者、學生來華交流合作。

圖1 落實中國—東盟戰略伙伴關系兩個五年行動計劃中的文化合作
(3)民間友好交流。中國與東盟通過青年干部培訓班 (2002年起)、青年事務部長會議 (2004年起)、青年營 (2006年起)和青年企業家論壇(2008年起)等活動進行青年交流合作。為協助中國與東盟各國婦女就業、創業,婦女培訓中心(2007年)、女企業家創業論壇 (2008年起)等交流合作陸續開展。2004年,具有法人地位的民間組織——中國—東盟協會于北京正式成立,作為現有機制的補充,以民間和非官方的形式拓展中國和東盟在人文領域的交流合作。2007年在文萊舉辦的第2屆中國—東盟民間友好組織大會上,11國代表簽署了《落實中國—東盟民間友好合作宣言的行動計劃》,期望通過文化、經貿等項目的交流吸引更多的民間力量和地方政府等參與民間友好交流。
(4)文化產品貿易與文化產業。《中國—東盟文化合作諒解備忘錄》第二條第三與四款指出:締約方鼓勵和支持文化企業和創意產業等領域的人力資源開發,將通過產品開發和文化市場營銷、廣告宣傳、專家間的信息交換和組織網絡等手段建立在文化產業領域的合作。不過,在實踐中,與快速發展的CAFTA進程相比較,雙方的文化貿易與產業進展較緩慢。①文化產品貿易方面。如表二所示,中國與東盟整體的文化產品貿易已具有一定規模并快速發展,10年間重點文化品的貿易占雙邊貨物貿易總額的比重為0.7%;不過貿易額大多集中在8523類產品,即錄制信息的媒體等外圍文化產品方面,且多為中方從東盟國家的進口,在電影、印刷品與書刊以及藝術收藏品等方面的貿易額并不大,波動也較為頻繁,發展不穩定,欠平衡。②文化產業方面。在旅游業領域,東盟10+1區域合作框架、中國—東盟自貿區、東盟與中日韓10+3旅游部長會議 (2002年起)等為彼此的旅游產業合作提供了有效的制度保障。如今,每周有700多個定期航班往返于中國和東盟國家的主要城市,每年有400多萬東盟國家的民眾到訪中國,首站前往東盟國家的中國游客超過500萬人次[14]。為持續擴大雙方旅游合作,中國—東盟第二個五年行動計劃提出未來5年雙向人員往來1500萬人次的計劃[15]。在新聞領域,首屆中國—東盟新聞部長會議于2007年5月在雅加達舉行,2010年9月第2屆會議簽署了《中國—東盟新聞合作諒解備忘錄》。在廣播電視領域,近年來中國國家廣電總局舉辦了一系列針對東盟國家的論壇、研討活動、節目交流、聯合采訪和培訓項目等,如:2008年4月中國—東盟廣播電視高峰論壇通過的《北京聲明》;2009年10月的中國—東盟電視交流論壇及節目展映活動;至2011年中國國家廣電總局已舉辦3期培訓班,共培訓東盟國家廣播電視技術和采編人員250余人次。據不完全統計,近年來中國電視節目出口東盟10國的時長約占中國出口總量的1/2;中國進口的國外電視劇中,來自東盟國家的作品約占總量1/3[16]。2006年以來連年舉辦的中國—東盟文化產業論壇,成為雙方文化產業合作的平臺。為進一步整合文化資源、加強項目合作、促進文化繁榮、共謀產業發展,調動更廣泛人士積極參與,2011年該論壇升格為部區合作級別,由文化部、國家文物局、廣西人民政府主辦,并納入中國—東盟博覽會框架;2012年,論壇更名為“中國—東盟文化論壇”,以深化區域文化經濟合作。
2.東亞“10+3”層面的文化合作
(1)合作機制發展。東盟與中國、日本及韓國的東亞10+3合作始于1997年,1999年第3次10+3領導人會晤發表《東亞合作聯合聲明》,提出增進了解彼此文化,保護地區文化多樣性,集中東亞文化力量,加強文化領域地區合作,并明確地將文化列為東亞合作的8個重點領域之一。2007年第11次10+3領導人會議發表《第二份東亞合作聯合聲明》并簽署《2007—2017年東盟與中日韓合作工作計劃》,作為“深化東盟與中日韓合作基礎”一個總體規劃。在此背景下,10+3文化合作機制快速發展,主要集中在文化部長會議、文化部長論壇、亞洲藝術節、文化人力資源開發合作研討班等正式與非正式交流活動方面。特別地,2003年召開首屆10+3文化部長會議;2005年在首屆亞洲 (10+3)文化部長論壇上簽署作為亞洲區域文化合作基本原則的《佛山宣言》;為“加強人文交流,探討建立雙方文化部長對話機制”,2011年舉行首屆亞洲 (10+3)文化論壇,期間,中國與東盟方面商定,10+1文化部長會議將和10+3文化部長會議背靠背舉辦;亞洲藝術節和10+3文化人力資源開發合作研討班連年舉辦,通過藝術表演、座談研討、實踐考察等形式開展文化對話與合作,促進文化相關領域人才的開發與培養[17]。
(2)合作內容拓展。根據《2007—2017年東盟與中日韓合作工作計劃》,正在開展的東亞10+3文化合作主要內容有:①加強知識產權體系認識,完善知識產權法律并推動知識產權注冊。②加強各國旅游相關領域進行務實合作。③開展為實現“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的合作活動,加強東亞文化遺產網絡 (NEACH)、東亞論壇 (EAF)、東亞思想庫網絡 (NEAT)和東亞研究網絡 (NEAS)的作用。④促進各類主體網絡化溝通;促進文化、創意和設計產業之間更密切的合作和協作及新聞業領域的交流合作。⑤鼓勵對教育和培訓的投資,增進10+3人員交流。
3.在相關國際文化公約及世界舞臺層面的合作
主要是在 UNESCO與聯合國貿發會(UNCTAD)、WTO及世界知識產權組織 (WIPO)等相關國際組織與公約等層面的協調合作。其中,在UNESCO目前的193個會員和7個聯合會員中,東亞16國均為會員;在WTO當前的154個成員中,東亞有13國;在WIPO框架中,中日韓及東盟國家積極參與有關知識產權保護的各項事宜,提高知識產權管理能力,促進經濟、社會和文化發展。
作為國際文化合作的重要主體,各國中央與地方政府不僅推動國際戰略伙伴全面合作關系的建立、文化協定 (包括議定書、聯合聲明、紀要、備忘錄和年度交流執行計劃等)的簽署,倡導文化交流項目與博覽會、產業或經貿論壇等,還制定政策促進文化貿易、文化產業的國際分工與合作。其中,1997年東盟10+1和東亞10+3合作開展至今,已經舉辦了14次領導人會議和經貿部長會議,4次10+3文化部長會議,9屆中國—東盟博覽會,6屆中國—東盟文化產業論壇,6期10+3文化人力資源開發合作交流研討班;至2005年,就已在18個領域建立了包括14個部長級會議在內的50多個不同層次的對話機制,90多個合作項目中的40余個已經順利完成[18]。此外,各國政府也相機制定推動文化貿易與文化創意產業國際合作的政策,如中國的《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展規劃綱要》、《文化建設“十一五”規劃》、《文化產業振興規劃》、《國家“十二五”時期文化改革發展規劃綱要》,以及政府部門推動文化產品和服務出口、支持文化企業走出去的眾多措施,亦推動著國際區域文化合作。
1.與經濟合作并進
國際文化合作不僅與政治、經濟等合作一同列入中國與東盟國家雙邊及多邊聯合公報 (包括聲明和行動計劃等)的合作內容,而且,文化合作作為2002年全面經濟合作框架下的新增重點合作領域,在經濟合作的基礎上拓展開來,說明經濟合作在這段時期具有一定的領先性。但從更長的發展時期來看,中國與東盟的文化合作與經濟合作往往交織在一起。
從更廣的國際層面看,中國對外的商業性文藝演出和文化貿易,主要集中在歐美日等發達國家或“主流市場”。其中,2010年中國出口歐盟、美國、日本和東盟的圖書與印刷品 (HS編碼中第49章產品)分別為5.9億、8.5億、1.0億和0.7億美元,比2001年分別增長4.4倍、8.6倍、4.3倍和7.7倍,占當年中國同類產品出口的比重分別為21.9%、31.5%、3.8%和2.6%。中國與東盟在圖書與印刷品方面的貿易增長快,但與歐美日等發達國家相比,所占份額還有較大差距,這在第49章產品的進口以及第97章 (藝術品、收藏品及古物)產品的進口與出口數據方面,也有相似現象。這說明,經濟發展水平、市場購買力等經濟力量對文化貿易、文化產業合作等發揮推動或拉動作用。商業性的文化合作通常由企業參與和市場調節,東盟國家多屬于發展中國家,文化產業發展相對滯后,文化產品的需求與生產能力不高,成為國際文化貿易與產業合作的經濟制約因素。
2.在自貿框架內促進文化貿易
根據對中國海關統計數據的分析,2001—2010年間,中國與東盟在第49章、第8523章和第97章等重點文化產品方面的貿易,與同期雙方其他貨物貿易年度時間序列的相關系數高達0.971,顯示文化貿易與雙方的自由貿易進程具有較高的關聯性。此外,2007年1月簽署的《中國與東盟成員國政府全面經濟合作框架協議服務貿易協議》,其中文化服務貿易方面,中方在休閑、文化與體育服務,影印、翻譯等商業領域的開放承諾,部分東盟國家在廣告、視聽產品、教育及旅游等領域的開放承諾,進一步推動著雙方的文化合作。
上述國際文化合作進程不僅包括雙邊與多邊國際文化合作形成的網絡,還包括在雙邊、多邊文化合作中同一領域內不同文化產品與服務 (如多樣化的文化產品以及教育、旅游、版權等服務活動)之間、不同機構或組織 (如政府組織與非政府組織或民間機構或商業團體)之間,不同事務、領域或層次 (如文化藝術各部門)之間,同一區域不同國家 (如中國與東盟及其成員國或東亞10+3)之間,不同區域組織與國別 (如東亞10+3與歐盟國家)之間,在全球性國際組織如UNESCO與WIPO層面上的各類合作之間,以及這些范圍不同的國際文化合作之間構成的多重網絡。
在中國省市層面與東盟國家的文化交流合作,包括政府及民間文化交流、城市或公共外交、文化貿易、產業合作等,也呈網狀分布和相互關聯。例如,廣東通過中國 (深圳)國際文化產業博覽交易會與東盟國家在旅游、新聞出版、影視制作、動漫游戲、創意設計和工藝美術等方面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系,相互間的交流合作機制正在構建之中。2009年11月7日,廣東通過在佛山舉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交流論壇,與文、柬、老、緬、菲、泰、越等國的文化部門官員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工作者交流,發表了《廣東省與東盟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合作倡議書》。
國際文化合作在空間分布上具有一定的集中性或區域性。從省市層面看,地方參與的國際文化合作集中于地緣臨近與親緣相通的周邊國家與地區,從國際層面看也如此。由于東亞國家在和諧價值觀、文化建設等相關領域中有著廣泛的共識和共同的利益,因此,東亞是與中國啟動區域文化合作最早、高層文化往來最為密切、交流最活躍的地區。根據中國文化部的統計,僅日本、韓國、新加坡、泰國每年與中國各類文化交流項目的總量就多達1000起左右[19]。歷年中國舉辦的亞洲藝術節,東亞地區演員占多數,如2005年第7屆亞洲藝術節訪華的23個訪華亞洲國家團組、350名演員中,東亞14國共233人,占66.6%,其中東盟10國135人,占41.4%[20]。目前,中方已建立以中國與東盟10+1為基礎、中日韓與東盟10+3為主要渠道的東亞文化會議機制,并構建在東亞10+6和南亞區域合作聯盟合作框架內的文化合作機制[21]。像歐盟地區一樣,東亞區域性的國際文化合作也呈較快之勢。
21世紀初以來,以中國與東盟國家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國際文化合作不斷拓展和深化,在動因和效應方面呈現政府主導、經濟推動、網狀關聯、空間集中等特點,內容方面涵蓋了側重公益而非直接經濟效益的國際文化交流、具有明顯經濟特征的文化貿易及文化產業國際合作等多個領域,影響、重塑著國際文化與經濟的交往與流動。區內雙邊與多邊的文化合作不僅通過多層次、多領域、多主體、多形式的交流來促進相互間的友情、增進互信、增強互動與價值認同,以柔性溝通作用產生無形的、潛在的“經濟”效應,而且在文化人力資源的培養、文化要素的國際流動與集聚、產品與服務的貿易、產業的集群與網狀合作等方面,也體現出直接或間接的經濟含義,這些都為區域經濟一體化提供了降低成本與風險的公共產品、福利效應和人文支撐。可以說,國際文化合作進入了新時代。
展望未來,區域一體化仍需強化國際文化合作。跟歐盟區域一體化始于局部的產業合作情形相似,中國與東盟區域一體化進程的加速始于經濟領域即自由貿易區的構建。隨著自貿區建設與區域一體化的推進,從中央政府到地方城市、從國家領導到社會民間,合作各方迫切需要增進了解、增強互信、增加福利和深化一體化及提高其質量;經濟致用、文化致遠,文化合作作為寄予這樣厚望的一個重要合作領域來拓展。不過,盡管中國與東盟的文化合作在過去數年有了長足進展,但雙方的合作在國際文化合作網絡中仍處于較初級的階段。不論是在國家的對外文化交流合作,還是在世界文化合作網絡之中,抑或是中國大部分省區尤其是經濟發達地區的文化合作網絡之中,與東盟國家之間的多邊或雙邊文化合作都不在“重要”的國際文化合作網絡之列;文化貿易與商業性文化產業合作程度偏低,顯示政府主導和缺少私人部門參與區域文化合作。因而,目前雙方文化合作的快速進展還只是初步的。未來,吸引更多的企業、組織、城市及省區等參與區域文化合作網絡,以實現持續發展,還有很大空間。同時,鑒于經濟與文化的雙向互動和耦合,使得國際區域合作呈現文化經濟緊密依存的趨勢,當前正通過國際博覽會、節慶經濟、文化服務貿易、創意產業園區等兼具文化與經濟功能、融合文化與經濟成分的發展模式實現一體化,文化外交與經濟外交趨于協同發展[22]。因此,在區域文化經濟一體化互動進程中,中國不能置身其外,須積極參與國際文化經濟合作。
【注 釋】
[1]W.Laves,“International Cultural Cooperation”,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Social Sciences,http://www.encyclopedia.com/doc/1G2-3045000592.html
[2]同 [1]。
[3]李紅等:《國際文化合作的經濟分析——以中國與東盟區域為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第345-347頁。
[4]參見 T.Voon,“UNESCO and the WTO:A Clash of Cultures”,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Law Quarterly,Vol.55,No.3,2006,pp.1-17;T.Voon,Cultural Products and the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7.
[5]《文化部部長蔡武:中國不斷擴大對外文化交流》,國際在線,http://gb.cri.cn/27824/2010/11/30/5187s3073 330.htm,2010年11月30日。
[6]王介南:《鄭和下西洋與中國東南亞文化交流》,《東南亞縱橫》1993年第4期;王介南:《中國與東南亞文化交流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2頁;楊保筠:《中國文化在東南亞》,大象出版社,1997年,第159-160頁;孔遠志:《中國與東南亞文化交流的特點》,《東南亞研究》1998年第4期。
[7]施惟達、林藝、靳柯:《建立“中國—東盟文化產業合作區”的戰略構想》,《思想戰線》2006年第1期;施惟達:《民族文化:中國—東盟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資源》,《民族藝術研究》2006年第6期;李紅:《地緣親緣促進中國與東盟文化產業合作》, 《國際商報》2006年11月28日;楊武:《東盟文化與藝術研究》,哈爾濱工程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262-285頁;韓伽伽:《試析中國與東盟文化產業的合作問題》,暨南大學國際關系專業碩士論文,2011年,第16-27頁。
[8]賀圣達:《加強中國與東南亞的文化合作》,《和平與發展》1994年第4期;藍襄云:《在經濟自由貿易區里進行文化對話》,李富強主編《中國壯學 (第一輯)》,民族出版社,2006年,第263-272頁;王士錄等:《大湄公河次區域五國文化發展的體制機制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5頁;吳杰偉:《東南亞的中國文化消費》,《東南亞研究》2012年第1期。
[9]參閱2012年5月1日網絡孔子學院 (http://www.chinese.cn/)的數據。
[10]《中國—東盟步入科技合作新成長期》,《中國新聞報》2012年4月20日。
[11]《中國與東盟在10+3文化部長會議上簽署備忘錄》,中國文化部,http://www.ccnt.gov.cn/xxfb/xwzx/dwwhjl/200508/t20050812_13672.html,2005年8月12日。
[12]廣西社會科學院:《廣西文化發展報告 (2007)》,廣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84頁。
[13]《中國—東盟教育交流合作邁入發展快車道》,人民網-貴州頻道,http://gz.people.com.cn/GB/194827/15 444764.html,2011年8月18日。
[14]《2010年1月22日戴秉國國務委員在東盟秘書處的演講》,中國外交部,http://www.fmprc.gov.cn/chn/gxh/tyb/zyxw/t653376.htm,2010年7月13日。
[15]《2011年10月21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第8屆中國—東盟商務與投資峰會上的講話:“深化合作共同繁榮”》,《廣西日報》2011年10月22日。
[16]《中國—東盟合作:1991—2011》,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11/15/c_11116908 5_3.htm,2011年11月15日。
[17]《東盟20年回顧》,中國文化部,http://www.ccnt.gov.cn/preview/special/2289/dmershinian/201109/t2011 0929_131578.html,2011年9月29日。
[18]黃小駒:《亞洲區域文化合作應加快步伐》,《中國文化報》2005年11月14日。
[19]《文化部副部長孟曉駟:請用美麗的眼睛去發現中國》,人民網,http://media.people.com.cn/GB/726292 4.html,2008年5月19日。
[20]《第七屆亞洲藝術節》,中國文化網,http://www.chinaculture.org/gb/cn_focus/node_2506.htm,2011年10月9日。
[21]《亞洲文化部長圓桌會議召開蔡武作主旨講話》,中國中央政府門戶網,http://www.gov.cn/gzdt/2009-08/21/content_1398521.htm,2009年8月21日。
[22]李紅、朱明敏、彭慧麗:《文化外交與經濟外交協調發展初探——以中國—東盟合作為例》,《廣西大學學報》(哲社版)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