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韜/編譯
● “為什么生活中的其他方面與科學同樣重要”,這是對一維、二維核磁共振技術(NMR)做出開創性工作的理查德·R·恩斯特(Richard R.Ernst),與來自布里斯托大學的斯蒂法妮·哈里斯(Stephanie Harris)在林道會議上討論的話題。

理查德·恩斯特,物理化學家,瑞士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名譽教授,1991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以表彰他在核磁共振(NMR)方面做出的開拓性工作)。

斯蒂芬妮·哈里斯,英國布里斯托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其研究方向是超快瞬態吸收光譜。這項技術能夠實時捕捉化學鍵斷裂和結合、提供化學反應進程中的詳細機理信息。
哈里斯:您是如何向完全沒有科學背景的人解釋NMR?
恩斯特:首先,NMR能確定分子結構和分子之間的連接,甚至能夠形成人體的圖像,其工作原理是探測磁場中原子核的響應。這些原子核像一群間諜傳遞出編碼信息,一旦電子設備記錄到這些信息,就可以對它們加以分析推斷。
原子核有磁矩,對外加磁場會做出反應。加上外部磁場后,原子核開始進動(進動是自轉物體之自轉軸又繞著另一軸旋轉的現象,又可稱作旋進——譯者注),改變了它們自轉軸的方向,其頻率與磁場強度成正比。假如測定出進動頻率,就可以確定局部磁場,局部磁場與外部磁場的區別,是因為原子核周圍的電子有屏蔽作用。兩個磁場之間的不同,反映了分子內部原子核周圍化學環境的區別——多電子還是缺電子。
NMR還能告訴我們分子的結構:原子核空間排列是怎樣的。在研究中,原子核附近的磁矩會擾動局部磁場,或引入精細結構或可觀察到共振分裂。這種分裂的確切性質——無論是分裂成2個、3個、4個或者更復雜的模式——告訴我們,在我們研究的原子核周圍,有多少原子核。在這些模式里,線之間的距離可以告訴我們原子核間的距離,也就獲得了分子結構的整個圖像。
哈里斯:NMR最佳用途是什么?
恩斯特:最有價值的應用是核磁共振成像(MRI),能讓你看到人體內部。事實上,MRI對我個人來說也很重要。2007年的一天,我坐在書桌旁,突然感到天旋地轉。去醫院檢查,醫生用MRI掃描我的腦部,發現一處血管狹窄,限制了血液流動。這種情況幾年前再次出現,我在街上散步時突然覺得左腿疼痛,一會兒功夫就寸步難行了。通過MRI診斷,我患了動脈阻塞。心臟搭橋手術使我恢復了健康。
哈里斯:您拿到博士學位后,沒有選擇進入學術界,而是去了企業。當時您是怎么考慮的?

MRI能讓你看到人體內部
恩斯特:當時我厭倦了大學里的氛圍,想尋求一點改變。加利福尼亞是求職的最佳地點,我必須到企業工作,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一份子,而不僅僅是個學術頑童。我加入了加州帕洛阿爾托市的瓦里安聯合公司,繼續研究NMR。
五年后我回到了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那里是我博士階段求學的地方。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兩年后我就精神崩潰了。我感覺我的學術生涯就要結束了。我曾經考慮去郵局工作,在信封上蓋蓋郵戳。經過漫長的自我斗爭,我再次成為了科學工作者。不過從頭再來要難得多了。
哈里斯:那又是什么幫助您找回了對科學的興趣?
恩斯特:好奇心是我一直固有的,對發生在周圍的事物我會尋思,并試圖解答。你當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或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必須得擴充知識,我就是這樣做的。同時,教學工作對我也有幫助,學生們想從你這里學到什么,因此你必須成為一個好的榜樣,需要更多的知識儲備。這就像你來到幼兒園做演說:他們會問很多基本問題,如果不知道如何回答,你就知道知識缺陷點在何處。
哈里斯:保持對科學之外事物的激情重要嗎?
恩斯特:靈感通常來自外部信息、來自意想不到的渠道。沒有這樣的靈感,你的思維會非常狹隘。如果你對科學之外的事物還有激情,應該為此感到驕傲——它使你的生活更加美好。太多的科學家失去了人的特點,在這個意義上他們只有一個聚焦點:他們的研究工作。其實科學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里還有其他激動人心的時刻。
哈里斯:您是怎么實現生活中的平衡的?
恩斯特:在我年輕的時候,是音樂讓我充滿活力。起初,我嘗試過演奏和作曲,如今只是聽音樂。走出科學實驗室,放松精神,享受生活,這是非常重要的。最近,我被藏族繪畫迷住了,開始收集、研究和保護這類珍貴的藝術作品。
哈里斯:如何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教師?
恩斯特:好的教師允許學生發展自己的個性和學習方式 ——他們向你提出一個問題,然后說“自己尋找答案。”另一方面,傳統的教師則認為,學生必須嚴格按照他們的要求或規則學習。這兩類教師我都遇到過。教師更重要的是鼓舞和激勵,讓學生有更多的想象空間,而不僅僅是服從。
哈里斯:可否舉一個優秀教學實踐中的例子?
恩斯特:把學生扔到冷水中,讓他們自己游泳求生。不是先教他們在陸地上做游泳的姿勢,而是直接把他們扔到水里,不加引導,看看他們會怎么做。教學過程中師生都是邊做邊學,實踐出真知。
哈里斯:對您而言,科學的社會責任同樣重要。您有沒有采取過實際的措施,讓您的研究工作更富有責任感?
恩斯特:2005年,為慶祝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150周年校慶,我們舉行了一次公開教學活動,150位教授走上街頭與公眾交流。我們在蘇黎世市中心搭起了帳篷,三個星期內進行了300個開放式教學課程。這一公開教學活動的好處是,在對公眾傳授科學知識的同時,也促使教授們更多的考慮公眾,思考公眾對他們的反應以及公開教學活動的重要性。最初他們并不看好這次活動,但活動結束時,他們卻喜歡上了它,想要再舉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