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勇良,浙江省發展和改革研究所所長、研究員
雖然浙江粗放增長仍將較難,但省內集約增長激勵或將大大增強,這將加快省內經濟轉型升級
浙江各地普遍遭遇“地荒”,浙江經濟增長持續處于全國末位。然而長期來見諸媒體的報道,則較少直言兩者之間必然的邏輯關系。理由就是,浙江或許可以不走粗放增長之路,但也應走集約增長之路,因此土地緊缺不應被認為是經濟增長放慢的主要原因。
然而,這幾年的情況越來越清晰,浙江經濟當前的困境,主要就是土地的資源性緊缺,以及土地制度實施的區域非均衡交織在一起的產物。當全國經濟因土地供給增長較快而致粗放增長越演越烈的時候,一則省內集約增長根本就難以有效展開,二則浙江企業難以抵擋省外低價土地誘惑而大批“出走”。正是由于這些狀況,浙江經濟自2004年以來,已近10年陷于“粗放走不通,集約走不動”的兩難之中。
粗放增長缺少空間。根據浙江省統計局2008年公布的數據,改革開放至2007年,全省減少耕地361萬畝,相當于1980年杭州市統計報表上耕地數字的1.1倍。如果加上耕地增加因素,則此期間實際建設占用耕地數達到873萬畝。進而加上2007年以來的耕地占用數量,則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建設占用的土地數,很可能已近1000萬畝。
粗放用地的工業化必須加快終結,這是省內共識。浙江當前的“地荒”,既是中央政府嚴格控制的結果,也是浙江內在的資源制約所致。根據中國統計年鑒公布的2008年數據,浙江建設用地面積已達1.05萬平方公里,是浙江平原面積的43.7%,考慮到低丘緩坡開發等因素,則浙江平原起碼已有1/3面積為各種建設所覆蓋。
土地就歷史而言是可再生資源,更關鍵的是生態。很難想象,當浙江平原都被工廠、城市、道路等覆蓋的時候,將導致何種生態后果,最近發生的禽流感已向我們提出生態危機的嚴厲警示。我們絕不可能再有第二個1000萬畝土地。即使中央政府放松土地管制,浙江各級政府也決不會同意把大量土地用于低水平的傳統產業。更何況供需緊張導致的地價上升,也會使得粗放增長無地可用。
集約增長缺少激勵。我們通常喜歡說“倒逼機制”,據說人類有很強的惰性,但將在沒有出路的情況下另辟奚徑。然而,現在的問題是,當中西部建設用地低價大幅增加供給,形成普遍的粗放增長時,一則浙江企業在省內集約經營將因全國普遍的粗放增長而致競爭力弱化,二則浙江企業可以“走出去”而解決土地問題。上述兩種情況,都將使浙江企業不可能,也沒有必要在省內提高集約經營水平。
這幾年在基層調研,經常能聽到省內集約增長缺少激勵的案例。幾年前去一家包裝材料企業調研,這家企業銷售三四億元,增長勢頭很好,可是長達三四年在當地拿不到地建新廠。我問老總,難道就不能在現有車間上加層嗎?或是用較小地塊建多層廠房。老總回答,技術可行,經濟不可行,因為這會增加成本,導致無法與中西部企業競爭。這實際上是要素價格比較效應,由于土地要素價格長期低于技術要素價格,企業勢將缺少用技術要素替代土地要素的動力,從而長期保持依賴土地要素的粗放增長模式。
浙江企業在省內左右為難,不得不去省外復制低層次產業繼續粗放增長。2006年至2012年,浙江投資年均增速居全國倒數第三,即是企業大量向省外投資所致,這既降低省內經濟增速,也導致全國粗放增長越演越烈。
十分明顯,在全國多數省份建設用地持續大量增加情況下,必然使得少數建設用地增長較少省份的經濟增速,陷于持續較低的境地。土地雖然不能流動,但資本趨利流動;當資本不斷從土地少而貴的省份,流向土地多而廉的省份的時候,表面看是區域發展出現均衡,實則是區域經濟轉型升級正在遭受重大挫折。
就下一步而言,如果中西部絕大多數地方政府,能真正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如果中央政府能增強土地管理的科學性,優化占補平衡,全國建設用地供給大幅增長勢頭或將有所遏止。在這一情形之下,雖然浙江粗放增長仍將較難,但省內集約增長激勵或將大大增強,這就將加快省內經濟轉型升級,對于全國也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