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只寫在流水上（組詩）

○王麗君

湘江第一灣

穿越秋日的陽光，

我看到，父母的臂彎

輕輕地舒展

那最婉約的弧線，纏綿著

兩岸兒女的呢喃

流動的安詳和靜謐

密密縫在衣袖上

長袖如舞

有來自遠古的風

我聽到，風中

臨陣前鼓點密集

號角聲聲

斗牛嶺上

同根相煎前大碗酒里裝滿的

刀光劍影

如今都已漸漸遠逝

留良田萬頃，繁花

開遍

落花有意，流水有情

行千里之前

環伍家灣

在母子洲與沉香潭間

稍作停留

只等我們

將那些嘆息，眼淚

和酷似遠古的煎熬

疼痛

一并沉下

紫溪，紫溪

站在紫溪的岸邊時

午間的陽光正以溪水為繩

織著柔紉的網

網十月里

最迷人的涼爽

水草，螃蟹，石頭

還有陰涼處石頭上的青苔

它們頭上的飛鳥

馱著舜皇山的影子

在盤旋

輕輕拍打的翅膀

帶來了沿途清新的桔香

如果，如果在風中安靜會兒

你還可以聽到

兩岸青藤的低吟

不遠處湘江的歌唱

以及四周稻谷起伏的心跳

那些金黃

是父老鄉親心里的太陽

我知道，這樣的時光并不真實

那些穿透云朵的笑聲

那些在溪水里晃動的

一個又一個驚喜

都是夢境

離開時

我會毫無保留地把它們放在

紫溪的最深處

我心非石

有些話只適合寫在流水上

比如帆影

比如枯枝

比如落日

它們都是大地的語言

還有沉香庵前的巖石

巖石下的沉香潭

它們的往事在這里疼痛

如一部厚重的湘江

冬天還很遙遠

我把它們寫在流水上

流水不腐

寫在巖石上

我心

非石

走過寂靜的荷塘——訪永州周家大院

指向天空的屋檐，掛著

一個時代的月色與蛙鳴

你無需側耳

讀書、耕耘的聲音

便穿透了，離你最近的

那一葉古老窗欞

走進一扇門，你一定可以看到

尚書府邸的門檻

始終高不過人生的書頁

而繡樓上，一掌天空

多少個夜晚，愛情的

燈火不滅

滿池碧綠，與世事

沉浮在木石雕刻上，依稀成

空洞的槍眼，你還可窺視到遼闊和遠

誰比炊煙活得更久？

石板路寂靜

偶爾響起腳步聲

是誰來了

在風中

輕扣門環

那朵永開不敗的蓮

多少年來，一直

生活在高處

或，已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