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與融合——《英國病人》對民族主義的超越

趙亞洲，張飛瓏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英國病人》是一部以二戰時期意大利托斯卡納山為背景的小說。這部小說的內容豐富，主題多樣，民族主義特征在小說中體現得淋漓盡致。安東尼·史密斯提出了民族主義的幾種含義：“它專指民族特征或特性；是忠于某一民族并維護其利益的一種情感；渴望本民族獨立和統一的一種態度；是對一民族的歸屬感或意識；是一種鼓吹某些民族是上帝的選民的學說。”［1］89民族主義猶如一把雙刃劍，“它既能夠充當構建民族國家、維護或鞏固國家統一和民族尊嚴的守護神，又可能轉化為威脅或破壞國家統一的破門槌。”［2］67筆者認為，超越民族主義就是要超越威脅國家統一的狹隘方面，如侵略主義、帝國主義和民族沖突等。對民族主義的超越，必須在維護本民族唯一特性、國家獨立和統一的基礎上，各民族相互尊重，相互融合。

一、英國病人：英勇的超越者

“英國病人”是一個極為復雜的人物，他以一個沒有面部表情，被燒傷的形象出現在小說的開端。讀者是通過小說的題目和剛開始對一個燒傷病人的描寫來定位這個“他”。伴隨著小說的進一步發展，憑借著英國病人的筆記本和逐漸回復的意識，他不同的真實身份才慢慢變得清晰可見。他從墜落飛機的殘骸里被貝都因人救出時，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他們給他治傷，最終把他送回英軍軍營。通過他的言行舉止，護士哈娜斷定他是英國人，直到小說的結尾，真相才浮出水面，他叫奧爾馬希，是匈牙利人，在英國接受過教育，以至于很多人都認為他是英國人。他的身份變化莫測，他是地理學家、沙漠中的獨行者、德國間諜、詩人。正是這些不確定和多重的身份，凸顯了奧爾馬希超越民族主義的鮮活形象。安德森在他具有影響力的書《想象的共同體》中 ，最早提出了民族的定義：“一個想象的共同體。”民族在其成員的心中的是一種想象的、共同體的形象 ，而其成員都認為他們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們和其同胞分享著“深刻的，平等的友誼”。然而在奧爾馬希的意識里，民族的概念是不存在的，“對于我來說，溜過邊境易如反掌，我不屬于任何國家，任何人”［3］119。他缺乏對民族的歸屬感，他不知道自己該屬于哪一個民族。他身上的各種國家和民族的特質已經超越了國界與民族的限制。他就是一個多種民族特質的混雜體，是對單一民族特性的超越。

其次，民族的一個重要的特征是：“它擁有一種為國家各個成員所認可的統一的語言標準。”安德森也提到了語言對一個國家的重要性。一個民族統一的語言是一種有別于其他民族的標志，它也有利于國民之間的自由交流和和睦相處。奧爾馬希具有匈牙利血統，會講英語、德語乃至一些小部落的方言。從語言上講，他已經融入了不同的民族。他是一名博學的地理學家和沙漠探險者，也是倫敦地理社會組織的成員之一。他被人們看作是代表大英帝國來到沙漠探索殖民地的殖民者。而事實并非如此，他認為在沙漠遇到的各國人民都是最美麗的，他們為了共同的事業超越了民族的界限，聚到了廣闊無際的沙漠。他熱愛沙漠，沙漠使他們變成沒有國籍的人。在沙漠中他憎恨國籍，反對殖民者對沙漠的占用、對疆域的隨意命名以及帝國主義者在繪制地圖上的偏見。國家和政府對于他毫無意義，幫助德國間諜走出沙漠根本就算不上叛國和違背道德的事兒。實際上，他認定在沙漠中，民族身份是完全不存在的。雖然他最終還是為自己的信仰和沖動付出了代價，但是他始終如一超越民族主義的精神讓我們難以忘懷。

二、哈娜、卡拉瓦焦和基普不同的超越

哈娜是二戰期間盟軍年青的加拿大護士，戰爭使她失去了親人與愛人。她并沒有因為戰爭而仇恨不同的民族。相反，她卻一直堅守護士的神圣使命。當盟軍的醫務人員和傷員向安全的地方轉移時，她寧愿選擇留在別墅里照顧傷勢嚴重的“英國病人”。她痛恨戰爭，卻沒有推卸自己責任。她說不出自己心中的痛楚和對戰爭的憎恨，她選擇沉默，“在戰爭期間，即使與同事在一起，她也難得說上一句話”［3］71。她放棄了為所謂的民族主義的偉大事業貢獻力量，選擇照顧眼前真實存在的生命。為了生存她愿意和卡拉瓦焦一起去盜取食物。她不在乎“英國病人”的真實身份，就她而言對生命的尊重超越了國家與民族。與此同時，英國人讓哈娜讀書，同她精神上的交流，幫助她慢慢走出傷痛的陰影。他們之間的互相鼓勵與幫助，超越了民族的界限。此外，在英國病人的感染下，哈娜不再封閉自己，基普的出現，使她重獲理想中的愛情。一個來自加拿大的護士和印度的工兵之間的愛情，超越了膚色和信仰的束縛。他們之間的愛情正是兩個民族之間的完美結合。

卡拉瓦焦，一個加拿大的盜賊，在戰爭期間“偷竊被合法化了”［3］220，他為英國情報局服務。當他的手指被砍了之后，他開始痛恨德國人。他是哈娜父親的老朋友，他就如同哈娜的父親一般關心著她，他試圖說服哈娜離開奧爾馬希去尋求新的生活。他發現了奧爾馬希是德國人的幫兇，他討厭這樣的身份，甚至想殺了他。然而，在傾聽了英國病人的動人故事后，明白了他們同是戰爭的受害者，慢慢地他改變了對奧爾馬希的態度。小說的最后，卡拉瓦焦還為奧爾馬希辯護。從仇恨到友好的相處，卡拉瓦焦超越了自己的民族仇恨。

印度錫克教徒基普，是一個沒有受到國家束縛的形象。他同“英國病人”一樣有著復雜的經歷。他哥哥拒絕參軍為英國人效力，因此他加入了英國軍隊，為英國人拆除炸彈。在英國，基普仍然保持著自己種族的傳統，他帶著頭巾，用自己的方式就餐。他討厭因為種族的不同而帶來的麻煩。起初他并不喜歡英國人，但當他遇到瑟福克爵士、莫頓小姐和哈特先生之后，他的態度就有所改觀了，因為他們像家人一樣地友好對待他。他受到周圍英國人的影響，“雖然他是一個亞洲人，但在戰爭的最后幾年，他已認英國人為父，像一個盡孝的兒子遵守英國人的規矩”［3］187。他幫助英國人拆除炸彈，并不去考慮國籍和利益關系，這樣的努力能夠拯救許多無辜的生命，是一項能夠體現他自身價值的事業。基普尊重那些超越民族主義的人們，他和拆彈隊里的戰友相互鼓勵，和別墅里不同國籍的人們融洽的相處。他既能保持自己的獨特性，也能夠尊重其他不同的民族。在聽說西方國家向日本投了原子彈時，他憤怒地選擇放棄這項事業并回到自己的國家，不再為英國效忠。他痛恨侵略主義和單一民族國家的愚昧和強勢。他們發動的戰爭就是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具體表現。

三、超越與融合的凈地

被炸得土崩瓦解的意大利的別墅最初是哈娜和奧爾馬希的避難所，隨著工兵基普和卡拉瓦焦的加入，它就變成了不同民族共同融合之地。“國界把本民族同其他民族區分開”，而界限在別墅中完全不存在。哈娜“喜歡在房子里面居無定所，打地鋪睡吊床，有時睡在英國病人的房間，有時睡在走廊”［3］10，她的行為同時也是擺脫了建筑物的束縛。工兵基普和卡拉瓦焦剛到別墅時，他們相互猜忌，刻意保持著距離，但是隨著相互間的了解，他們建立了友好的關系。安東尼·史密斯指出了民族所強調的客觀因素包括：“語言，宗教和習慣，領土和制度等”［4］11。別墅中的四個人，擁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和習慣，卻能在一個共同的領土內和睦相處，這就是對民族主義的超越。別墅作為超越民族的載體，見證了不同民族的相互融合，它的確是一塊戰爭中的超越與融合的凈地。

沙漠是在小說中頻頻出現的意象。它也是一個超越民族的共同體。漫無邊際的沙漠象征著不可征服和占有，它不屬于某一國家或民族。沙漠教會人們的就是抹去家族的名字、抹去國家的概念。就是因為這樣，奧爾馬希才覺得沙漠是美麗的，在沙漠遇到不分國籍的人們也是最美麗的。他作為英帝國的制圖者，也會因為殖民國家想把沙漠占為己有而感到厭惡，討厭自己的職業。沙漠是超越民族主義的真實存在。

四、結語

《英國病人》中的主要人物及別墅和沙漠都體現了對民族主義的超越，這種超越與作者邁克爾·翁達杰的身份與期望是一致的。同時，超越民族主義也給我們許多啟示。新時代的到來，必將出現一個以民族平等為基礎，以區域合作為基本構成的非中心化多極國際體系。面對全球化進程的同時，各個國家與民族的特殊性與獨立性就顯得更為重要了。對民族主義的超越并不是盲地地追求同一，而是避免其狹隘方面。要實現對民族主義的超越，其基本途徑是把它看作是一種文化現象，在尊重不同民族文化的基礎上，相互交流，相互認同，相互融合。各民族相互尊重，相互融合，平等對待各民族中的每一個成員。這種超越既能保持民族的特性，又能淡化民族主義帶來的消極影響，實現世界各民族間的共同融合。

［1］寧 騷.民族與國家：民族關系與民族政策的國際比較［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

［2］程人乾.論近代以來的世界民族主義［J］.歷史研究，1996（1）.

［3］邁克爾·翁達杰.英國病人［M］.章 欣，慶 信譯.北京：作家出版社，1997.

［4］安東尼·史密斯.民族主義：理論，意識形態，歷史［M］.葉 江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