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駿
過去幾年里,越南的改革可用“經濟改革步履蹣跚,政治改革一枝獨秀”來概括。越南面臨的諸多經濟問題亟待重大改革舉措,但改革的破局需要一個權力適度集中的中央政府提供保證。
越共最高層是由黨總書記、政府總理、國家主席、國會主席構成的“四架馬車”。這個體制中并不存在地位明顯突出的核心人物。
“四架馬車”體制、政治局不設常委以及黨的老干部“三世同堂”甚至“四世同堂”,讓今日的越共成為國際共運史上中央權威最弱的一個,越共領導層在決策時面臨著難以計數的掣肘。
越共從2008年開始試行黨政部門和領導職務的一體化改革。改革以來,越共在地方層面大量撤銷了區、縣人民代表大會,區政府和鄉黨委。被撤銷機構的職能,轉由同級人民委員會承擔。在國有企業、黨政機關和軍隊機關中,也試點推行首長兼任黨委書記。
但局部的黨政一體化改革卻吊詭地并未有助于越南的集權,而是加強了越南黨和政府內本已存在的“中央—地方”垂直方向上的權力分散。中央與地方的討價還價,形成不利于政策延續的投機性央地關系。
盡管高層派系斗爭不斷,但“防變”卻是政治精英們凌駕于斗爭之上的高度共識。這也是一向廣受贊譽的越南政治改革總是受到巧妙的節制而止步不前的重要原因。
越南歷次改革向來被認為都是為了解決財政危機的臨時措施。當危機不再緊迫,改革動力也就不復存在。
如今,越南經濟盡管問題繁多,但尚未嚴重到危及越共執政地位的地步。被越共高層屢屢提及的危機僅僅是腐敗和“和平演變”。
與往昔的重大區別是,巨大的南海石油收益,成為越南政權安然應對糟糕經濟狀況的支柱。
這也解釋了南海爭端中,阮晉勇政府為何高調宣稱“全黨全國全軍要團結一致保衛主權”。而越南媒體不談“革新”談南海,顯然是對執政者最好的局面。
有了南海石油收益這一豪華版“長期飯票”,使得越南改革口號多年不變的同時,始終不愿繪制清晰的改革路線圖。
越南著名經濟學家黎登營2006年接受采訪時稱,“越南的發展觀和發展路徑始終清晰不下來我覺得是主要的。”
除了心理上的不情愿,缺乏路線圖的另一原因是,越南政治家和官僚缺乏繪制改革路線圖所需的智力資源和訓練。
黎登營參與,成立于2007年的發展研究院(IDS),作為越南最早的民間高級政策研究機構,僅運行一年多之后被迫關閉。缺乏意愿、缺乏智力支持,再加上已經形成的利益集團,想要越南改革取得實質性進步只能期待奇跡。
越南《青年報》報道,截至2011年9月,越南國營企業積欠銀行債務約合200億美元。其中多半由石油、電力、煤炭、造船大型集團公司承擔。
針對越南國有公司炒房帶來的房地產崩潰,《紐約時報》的文章稱其為“共產主義特色的裙帶資本主義”:國企里充斥著親朋好友,以及共產黨官員的盟友。
反過來,越共仍在不斷強調國企必須在經濟發展中扮演“領導作用”。
胡志明市聳立著大小不一的爛尾樓,其中不少是國企炒作的后果。盡管如此,無限膨脹的越南國企仍未停止進軍房地產市場的步伐。這些爛尾樓就像一座座界樁,標志著越南的改革“到此為止”,不論改革的口號有多么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