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改革需要攻克七大難關

□王占陽

當前改革存在七個難點：一是積累的問題過多過重，而且悖論很多。積累的問題不僅包括一些改革前的舊體制、舊機制，而且還包括改革后在權力與市場的結合中形成的各種體制性的嚴重偏差，如收入差距過大、腐敗現象嚴重等大問題。

二是特殊利益集團成為深化改革的首要障礙。特殊利益集團既不想回到改革開放前，也不想繼續前進，只想固守現狀。他們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實際是當前深化改革的最大阻力。

三是觀念障礙依然存在，最突出的依然是意識形態障礙。這在政治體制改革方面是如此，在經濟體制改革方面也是如此。

在經濟體制改革方面，雖然早已在原則上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但含義并不清晰。“社會主義”究竟是主要指公有制，還是主要指共同富裕？如果以“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為終極目標和核心目標，認為共同富裕最能體現社會主義本質，公有制就降為手段，手段要服從于目的。按此思路，公有制少一點多一點只是手段問題，不是制度問題，思想也就可以大解放。反之，如果以保持較高的公有制比重為核心目標，認為公有制最能體現社會主義本質，共同富裕就會被降為次要的、附帶的目標。這樣，在公有制與共同富裕發生矛盾時，就會力保公有制，犧牲共同富裕。這就是新形勢下的“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這表明，究竟什么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還沒有講透，還需要進一步講清楚。

更根本的問題是：究竟什么是共同富裕？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能否實現，以至于是否應當實現作為結果平等的共同富裕？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能否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消滅階級？能否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社會平等、普遍自由等等社會主義的基本價值目標？即在市場經濟的基礎上能否最終建成社會主義？一句話，“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究竟是不是可行的，以至于是不是必要的？“左”派說市場經濟必然導致兩極分化，搞社會主義就得消滅市場經濟。“右”派說共同富裕是烏托邦，也反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更多的人則是在困惑中。

在政治體制改革的大目標方面，雖然自由、民主、法治、人權等大部分價值目標都已寫進了憲法和黨章，但在某些價值目標方面仍然存在著較大爭議。特別是，與這些價值目標相配套的基本體制框架還是非常模糊的。只說不搞什么并不等于說清了要搞什么。恩格斯曾經說過，政治體制具有相對獨立性，為資本主義服務就是資本主義的，為社會主義服務就是社會主義的，“民主共和國是無產階級將來進行統治的現成政治形式。”但在長期“左”傾思想的束縛下，這在中國還是一個很大的意識形態問題。

四是改革的體制、機制障礙。體制改革也需要一定的體制機制支撐。改革的發展階段不同，所需要的體制機制也必然有所不同。但我們現在在這方面有嚴重的缺失。比如，實現合理的分配制度改革必須有公共參與，必須有一定程度的民主化。只靠自上而下的黑箱操作式的分配改革遠遠達不到目的。

五是改革的方案障礙。知道需要改革，知道改革很重要，但不知道如何改，不知道改革大體應當經過哪些階段，不知道今天邁出的改革步驟將來會使局勢走到何處，不知道如何防范和應對未來改革中的風險，誰會冒險去改革？這就是改革的方案障礙。

導致這種方案障礙的直接原因是意識形態障礙，因為它使未來理想政體的基本框架無法提出，也使經濟改革的基本目標有嚴重缺陷。導致這種方案障礙的一個深層原因就是特殊利益集團的阻礙，因為特殊利益集團阻礙改革的一個基本方法就是在意識形態方面設置重重障礙，進而直接阻撓政、經體制改革研究和改革方案的形成。

六是如何協調各方改革是一個大難題。在改革的各個階段上，各方面的改革之間如何配套、協調是實踐中的大問題。

七是公眾信任障礙。究其原因，一是公信力大幅度下降。二是由于積累的問題過多過重，公眾也有一種急躁情緒。至于現在改革的難度究竟有多大？筆者的評估是比當年鄧小平搞改革時的難度還要大，而且大很多。當年的障礙主要是意識形態障礙，沒有多少利益障礙在其中。那時黨內外的總方向是支持改革的，改革陣營的力量是強大的，當時的體制機制也是比較適合那時的改革的。相比之下，現在的改革難度顯然是前所未有的。

改革的前景無非是三種力度的改革：一是力度不夠的改革，二是力度足夠的改革，三是力度過大的改革。

由于存在深化改革的各種嚴重障礙，目前出現力度不夠的，即滿足不了基本需要的弱勢改革的概率顯然比較高。雖然這也能解決一部分問題，但它終究不足以使大局開始轉危為安。如果實現的是足夠力度的改革，就能使中國開始從根本上擺脫各主要領域的主要危機，這正是人們普遍期待的。如果實現的是力度過大的改革，則又會導致某種程度的混亂局面，以致于欲速不達。

當前的改革實際就是化解危機的改革。能夠開始從根本上扭轉政經形勢逐步下滑趨勢的改革就是適當力度的改革。適度的標準就是能否扭轉危局。展望未來，關鍵就是要看下一步改革的力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