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杰[北京物資學院外語學院, 北京 101149]
京杭大運河是我們的生命之河、智慧之河,是中華民族文化的象征,是中華大地上流動的文化。作為世界上開鑿時間最早、規模最大、里程最長的運河,它在見證兩岸地區政治、經濟興衰發展的同時,也孕育了豐富的文化現象。大運河用它那營養豐富的甘甜河水養育了無數的文人騷客,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經典佳作。可以說,中國古典文學的發展始終依傍著運河,各朝各代作家以運河沿岸人們的生活為素材進行創作,同時也通過文學思想與作品的傳播使運河文化得以世代傳承。本文將以時間為軸,擷取各個歷史時期的典型文學作品與文學現象來展現運河兩岸古典文學的發展脈絡與繁榮景象。
據有關歷史文獻記載,運河最早的開鑿是在春秋戰國時期。邗溝是我國第一條有確切開鑿年代的運河,是吳王夫差組織開鑿的。接下來,菏水、鴻溝等水域的打通,為中原大地的經濟文化交流提供了更多的便利與可能。
諸子百家爭鳴是我們文學史上非常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儒、道兩家思想對整個中國文學文化的發展有著不容忽視的深遠影響。而孟子、莊子等仙人哲者都是生活在運河兩畔的。到了秦漢時期,運河區域既是全國的政治中心,又是全國的文化中心,雅俗文化都得到了充分發展。漢賦是這一時期最有特色且僅在漢朝蓬勃發展并流傳大量作品的一個文學樣式。賈誼寫下了著名的《吊屈原賦》;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都是流傳甚廣的大賦作品;司馬相如運用華麗的辭藻,鋪張的手法,極盡描寫之能事,引經據典,張揚了大國風采,帝王氣象。“臣之所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睹其余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者耳,名曰云夢。云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郁,隆崇,岑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云;罷池陂陀,下屬江河。其上則丹青赭惡,雄黃白,錫碧金銀,眾色炫耀,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珉昆吾玄厲石。其東則有蕙圃,蘅蘭芷若,芎菖蒲,江蘺蘼蕪,諸柘巴苴。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靡,案衍壇曼,緣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則生菥苞荔,薛莎青;其卑濕則生莨蒹葭,東雕胡,蓮藕觚盧,庵閭軒于;眾物居之,不可勝圖。其西則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菱華,內隱巨石白沙;其中則有神龜狡鼉瑁黿。其北則有陰林;其樹豫章,桂椒木蘭,檗離朱楊, 梨 栗,橘柚芬芳;其上則有孔鸞,騰遠射干;其下則有白虎玄豹蜒犴。”
提到漢代散文,萬不能落下被魯迅譽為“千年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司馬遷在蒙受不白之冤后沒有選擇大無畏地離開人世,而是卑微地活了下來,這正是因為他心中有遠大的志向,這堅定的信念與頑強的品質為后人留下了千古傳奇的《史記》。《史記卷二十九·河渠書第七》記載了從上古到秦漢的水利發展情況,表明了司馬遷對治水重要性的明確認識和深切關注。在此書末篇,司馬遷提出“甚哉,水之為厲害也”,深刻地反映了他對水利問題的重視與關切。
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的劇烈沖突和變革為文學的活躍提供了豐富的現實基礎,運河流域的經濟發展為文學的繁榮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運河流域出現了大批頗有成就的文人,他們對推動中國古代文學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曹操不僅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軍事家,同時也是一位才氣縱橫的詩人與文學家,盡管留世作品不甚多,但不乏膾炙人口的名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寫得如此大氣磅礴,蒼勁雄健。曹操不僅開拓疆土,創建國家,在文學史上也有著深深的影響力。他開樂府舊題寫時事的先河,成為建安文學新局面的開創者。同時,他的兒子曹丕、曹植也都有很深的文學建樹。曹丕不僅有詩作留世,他的《典論·論文》更是為我國文學批評的發展奉獻了巨大力量。曹植的詩歌多為五言,善用比興手法,語言精練,辭采華茂,影響頗深。
除了三曹父子,建安文學的其他代表作家被統稱為“建安七子”,他們均生活在運河沿岸,且經常在運河河畔舉行集會活動,飲酒賦詩,討論文學。曹魏時期的鄴宮西園、西晉時的金谷之會、東晉的蘭亭集會均在運河沿岸留下了詩人大家的佳作蹤影,令后人追憶懷念。
大運河在隋朝得到了全面的開鑿與修整。隋煬帝期間,興建了通濟渠、永濟渠,重修了江南運河和山陽瀆,使水上交通以洛陽為中心,形成了全國的運河網。晚唐詩人皮日休在《汴河懷古》中感嘆:“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隨著大運河的開鑿與通航,運河沿岸興起了一座又一座新的城市,繁榮了經濟,傳播了文化。在詩歌史中也流傳著諸多以運河兩岸城市生活為背景而創作的詩篇。如王安石的《泊船瓜州》:“京口瓜州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寫出了江中岸頭兩處風景,抒發了思鄉戀園的濃厚情懷;張祜的《金陵渡》:“金陵津渡小山樓,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州。”全詩以金陵渡口美好的夜景襯托出了詩人孤獨落寞的羈旅情懷;李白的“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提到了與運河興衰息息相關的揚州城。至今,在柳絮飛舞的日子里,人們總還是有著去揚州看古運河的沖動。
北宋時期大運河得到了進一步開發利用,先后整治開鑿了汴河、惠民河、廣濟河、金水河以及江淮運河、江南運河、兩浙運河等重要水道,把江浙、兩淮、荊湖等南方地區與河北、京東、京西以及京畿等北方地區連接起來。到了元朝,更進一步開鑿打通了河北、山東段運河水道以通江淮地區。到了宋元時期,運河在漕運方面發揮了極大作用。
文學總是為反映現實而生的。隨著漕運的繁榮發展,文學作品中也出現了相關作品。王禹用文字記錄了運河漕運的繁榮“:江南江北連王畿,漕船帆檣去似飛。”同時,他也看到了運河的頻繁治理的利與弊“:狴牢未空歇,堰埭勞修營。衰病力不支,懶慢性已成。虛花滿雙目,素發添幾莖。”
唐宋八大家中的歐陽修、王安石、蘇軾父子、曾鞏等對宋朝文學發展做出舉足輕重的貢獻,多生活于運河兩畔。他們用自己的筆觸反映運河沿岸百姓生活,歌頌運河給朝廷、地方政府帶來的無限便利,同時表達對百姓修建運河辛苦付出的贊譽與同情。
隨著運河沿岸城市的發展,這里成了“人物繁阜”之地。同時,瓦舍勾欄的設立、說書藝人的增多、市井觀眾的捧場,話本文學應運而生,對中國文學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宋元話本數量豐富,而且很多內容對后世作品影響頗深,《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等小說名著均有宋元話本素材的再利用。
到了明清時期,大運河在南北貫通的基礎上又進行了河道治理與疏浚,并且形成了系統的運河管理制度,使運河的開發達到了鼎盛,運河在中國大地上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力量,為經濟貿易和文化交流提供了無限便利與寬廣舞臺。在傳統文化的熏陶和運河文化的滋養下,運河兩岸出現了一大批文學藝術家。同時,文學藝術的傳播周期也越來越短,傳播速度越來越快。
明清時期,盡管詩歌、散文不再是文壇的主流體裁,但其發展卻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由于大運河的南北貫通促進了經濟發展,活躍了人們的思想思維,明清時期出現了一大批詩人、作家,其數量遠遠超過唐宋兩代。同時,隨著運河貫通,更加方便了人們的往來與交流,在此基礎上,形成了獨具特點的各種詩歌、散文流派,構成了詩文在這一時期發展的獨特景象。明初文壇上稱霸的是以“三楊”為代表的臺閣體,其詩文多為歌功頌德、粉飾太平,形式上較為平庸呆板。因此,盡管臺閣體的代表人物多為大學士、宰相等高官要職,也未能輝煌長久。取而代之的是前后七子。前七子是明代弘治、正德年間聚集在京師,倡議古文運動的“李夢陽、何景明、徐禎卿、邊貢、康海、王九思、王廷相”。在他們的倡導下文壇上形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文學復古運動,從根本上動搖了臺閣體的統治地位。后七子活躍在嘉靖、萬歷年間,以李攀龍、王世貞為代表,把文學復古運動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提倡“文必西漢,詩必盛唐”,創作上以模擬古人為能事,過高地夸大了模仿之功效,最終遭到了唐宋派的反對。唐宋派是明嘉靖年間出現的一個散文流派,諸子學習唐宋古文,其代表作家歸有光提出“文章至于宋元諸名家,其力足以追數千載之上而與之頡頏”。在創作上,強調“獨抒胸臆”,主張文章要有真情實感,為文壇帶來了一股清新的感覺。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明代出現了一大批優秀的小品文作品,其中張岱貢獻突出。還有不得不提的《徐霞客游記》以細膩的筆觸、清新的格調記錄了徐霞客走遍祖國山山水水的奇妙歷程。
中國文學史發展到明清時期,小說在古代神話小說、漢晉六朝的志人志怪小說、隋唐的傳奇小說、宋元的話本小說發展的基礎上成為了文壇的主角。而明清小說的主體正是運河流域小說。據朱一玄等主編的《中國古代小說總目提要》實際著錄明清文言小說1195部(另有113部同書異名),能夠斷定作者籍貫或小說地域背景的有930部。其中,有667部出自運河流域文人之手或反映了運河文化,約占71%,這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比例。
京杭大運河在祖國大地上綿延地流淌著,為兩岸人民帶來過無數財富與機會,也留下了豐富的文學作品。這是我們中華兒女的財富,值得我們細細享用與品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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