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斑斕的小夜曲（外一章）

■ 倪德馨

初降的暮色涂抹下的陽朔西街，是安靜的。長長的石板街上人影稀少，遺落的跫音酣睡于墻角，風(fēng)安靜地棲落在兩旁的屋檐。

屋檐黛瓦輕斜，那是桂北明清時期建筑的樣式，還有坡面屋、白粉墻和吊陽臺，這些都是譜成西街古樸寧靜樂曲的典雅音符。而街邊兩旁的酒吧、咖啡廳，圓柱的騎樓，半圓拱頂?shù)拈T和窗，五花八門的顏色，紅綠青紫，和諧交錯，則儼然是藍(lán)調(diào)音樂的風(fēng)格。

當(dāng)樹梢的琴弦架上月牙的琴弓，樂曲奏響，那些白日里在陽朔山水間游玩的人，那些專程而來期待一場艷遇的人，這時，都從四面八方趕來，數(shù)百米的街道頓時人聲鼎沸。青山綠水的背影漸漸融入了黑沉的夜色中，襯托著依次亮堂起來的店鋪、仿古的街燈、酒吧的檐燈與華廊。

走在西街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時常與一些白皮膚、藍(lán)眼睛的老外擦身而過。近些年，陽朔旅游的“背包老外”迅速增加，他們大都是學(xué)生、學(xué)者或打工族，大多來自英美等發(fā)達(dá)國家。中英文的店招牌、中英翻譯的菜單、甚至連大街上賣礦泉水的老婆婆，都能和你侃一口流利的英語，西街已成了一條名副其實的“洋人街”。

寧靜悠揚的鋼琴樂曲和著一股股醇厚的咖啡香氣，從一間間咖啡店里飄出。四方的桌子上，鋪有藍(lán)格子印花的蠟染桌布，襯著潔白的骨瓷咖啡杯和銀質(zhì)小勺，既素雅又不失矜持與閑適。桌旁圍坐著老外們，或三五成群，或兩人對坐，或放單獨處，他們身著寬大的休閑服，趿著拖拉板，喜歡坐在店外露天的座椅上談天說地，天上的繁星為他們掌燈，那一顆顆星星，是否也在偷聽來自異鄉(xiāng)的談話里可有西街的故事？

酒吧里，有望眼欲穿的狂熱，也有隨遇而安的淡然。在一家“男孩·女孩”的酒吧門口，打扮怪異的店員扭動著怪異的舞姿，扯著嗓子在招攬客人。據(jù)說這里面，有西街最妖艷的舞姿和最靚麗美女的身段。在高腳杯的碰撞聲中，你能尋到幾場艷遇？

若想在酒吧里享受淡然的情調(diào)，“小馬的天”里一抓一把把，大圓桌蠻不講理地橫在道中央，四周散落著顏色古怪的藤椅。舞臺后，迂回的過道樓梯婉約，風(fēng)雨長廊異域，涂著懷舊的藍(lán)，趴在欄桿上，你可以看水打腳下流過。老板小馬是位法國人，在陽朔已呆了十年光陰。夜幕降臨，小馬坐在店門旁，給向他投來問候目光的人報以迷人的微笑。誰能抵擋得住一個帥帥的法國男人對你的微笑，所以不少女孩經(jīng)不住他的魅力坐下了。

各式各樣的本地特產(chǎn)店內(nèi)充滿著驚奇的目光，巧手編織的圍巾、針腳細(xì)密的繡花鞋總能牽絆住你前行的腳步，鼻子還能嗅到手工香皂散發(fā)的陣陣香氣。還有苗族特色的耳環(huán)、項鏈等銀飾，還有壯族的織錦、苗族的蠟染，上面織的、染的都是迷人的桂林山水和陽朔風(fēng)光，或者身段婀娜的壯族和苗族少女。姜茶、芋頭酥等美味的特產(chǎn)，也引誘得你的味蕾跳起了芭蕾。店鋪的老板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態(tài)，看過了，試過了，談不下，不買了，店主一般也不急不惱，復(fù)又回到先前的姿態(tài)，靜候下一位客人的到來。也許對于國內(nèi)游客，店主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反而他們期望在外國人的手里賣出一個好價錢。

除了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店鋪，還有各形各色的小攤子。順著人群往前走，前面行人的腳步漸漸放慢了下來。待走近看，原來是兩位師傅在制作蠟像。對面坐著一男一女兩位棕發(fā)碧眼的外國人，他們正襟危坐，不敢輕易扯動嘴角和眉梢。只見師傅手上已拿著一個已基本成型的面部蠟像，臉頰輪廓逼真，如同從真人臉上復(fù)制并縮小了一樣。其中一位師傅用鑷子挑了半粒米大小的深色蠟，放在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間來回揉搓，一條細(xì)長的灰線就出來了，師傅再用鑷子把灰線黏在了面部蠟像上。呀！原來方才做的是一對柳葉眉啊。柳眉傳情，那位外國女子眉梢眼角的風(fēng)情一下子就出來了大半。

在蠟像攤的周圍，還擺放了多位知名人物的蠟像，那不就是大鼻子的成龍嗎，還有那是光頭的葛優(yōu)，連奧巴馬和普京都來湊熱鬧。每一個蠟像都制作得惟妙惟肖、神形兼?zhèn)洹?/p>

沒有車水馬龍，只有流水一樣的旅人。在西街上演的一段段曲子里，他們都是不可割舍的音符。在這條小街上，縈繞著民族的氛圍，流淌著異域的情調(diào)。蕩漾著劉三姐甜美歌聲的漓江水，如一條柔軟的綢緞，從她身旁緩緩撫過，日夜滋潤著她。周圍一座座疊嶂的青山是一面面屏風(fēng)，將外頭的喧囂迅捷一一阻擋。“偷得浮生半日閑”，也許就是在西街生活的真諦。沐浴著漓江水的濕潤，或順著人流去欣賞每家店鋪的特色，或坐在夜幕下，靜靜地飲杯咖啡，抑或在酒吧里邂逅一場艷遇。

陽朔西街，宛如音色斑斕的一首小夜曲。曲調(diào)纏綿如漓江水之蜿蜒，旋律迷人如東西文化之交融。當(dāng)它每每在夜間奏響，總引得你駐足傾聽；當(dāng)它同月亮一起棲息，總讓你久久不能忘懷。

看山看水盡是畫——漓江游記

我行走在一幅水墨畫里。擦身而過的是，黛青色的山巒和清凌凌的江水，那是一對相依相偎的戀人。乘船在桂林至陽朔段的漓江上游覽，一路上，看山，看水。但見碧水縈回，奇峰參差，多姿多彩，如詩似畫。

蜿蜒流動的江水，纏綿地圍繞著蒼翠的山巒。清秀的翠峰，緊密地挽著碧綠的流水。這深情地蕩漾著山巒倒影的微微水波，這傾心張望著一泓碧波的山崖，似乎永遠(yuǎn)在默默訴說著對彼此的愛戀。這多情山水，這旖旎風(fēng)光，古往今來，不知吸引來多少騷人墨客。如韓愈、柳宗元、黃庭堅等唐宋幾大家，黃賓虹、齊白石、李可染等書畫大師，他們到此觀山賞水，流連贊嘆，或揮毫抒懷，寫下膾炙人口的詩文；或潑墨寫意，繪下綺麗動人的畫卷。

“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我正低吟著韓愈的名句，船夫已撐起一支長篙，劃破江水的寧靜。竹筏，便順著水勢向下游而去。沿江兩岸無數(shù)奇山平地拔起，或嬌小蒼翠，或獨立成峰，似放大了的盆景，形態(tài)萬千，造型奇特，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美不勝收。

你看！遠(yuǎn)處，那哪是山呀，分明是從古畫中走出的美人，正對鏡梳妝打扮；這也不是山呀，分明是那西雙版納密林中走來的小象，正用巨鼻臨江汲水呢。還有，這是一頂龐大的金冠，那是一個巨碩的筆架。還有，這只威猛的海豹，來自何方？那只昂首的金雞，又要到哪里？還有，誰把這鯉魚掛在壁上，巨鱗在陽光下閃爍銀輝；誰將那螺螄置在山頭，螺殼優(yōu)美的弧線分外醒目；“喲！這邊，多好看。”同伴指著一大片石崖。那不是“九馬畫山”嗎？那九匹形態(tài)各異的馬，有的靜靜佇立江邊，有的低頭飲水，有的昂首嘶鳴，還有的揚蹄奔跑，回首云天。匹匹神駿，栩栩如生。一路上，還可以看到：推磨的仙人，神形兼?zhèn)洌皇塘⒌臅瑤卓蓙y真……

漓江兩岸有那么多的峰巒，連綿錯落，千形萬狀，異彩紛呈。這無窮意態(tài)的自然畫作，是天公有意“留與人間作奇特”的了。這一切，吸引著你的眼球，激發(fā)著你的想象，撩撥著你的情緒，讓你不能不贊嘆這真的是“百里畫廊”了。

竹筏總牽不住淙淙江水。剛抬起頭還沒看夠山崖的姿態(tài)，來不及細(xì)細(xì)咀嚼和回味，這碧帶纏繞似的流水，便飛也似的消逝了。也好，且把眼光離開這奇異的山峰，低頭也看看這柔情脈脈的碧水。

這里的山美，水也一樣的美。漓江的水，碧澄清澈而平貼，奇怪的是，兩岸千姿百態(tài)的峰巒，都會把影子投到江中來。水中的山，比岸上的山更清晰。隨著水的流動，山也在流動，隨著游人視角的變化，山的姿態(tài)也在變化。人們說，漓江山色之美，美在倒影中。江中的山影，別有一番境界，使整條江儼然變成了一幅無以倫比的風(fēng)景畫長卷。

筏行水面，如在綢錦上滑動。筏下的水碧綠碧綠的、亮閃閃的，風(fēng)平浪靜時，波瀾不驚。在清澈的淺灘，江底的鵝卵石隱約可見，還有柔滑的水草，如青緞子般在水中漂搖。“大家快看這邊！”導(dǎo)游一聲喊，聚攏了大家的視線。她說，這就是上了新版人民幣20元背面的有名的“黃布倒影”了。透過清澈的江面，清晰地看到一塊長寬各數(shù)丈的黃色大石板，恰似一匹黃布平鋪在河床之上。這里，江面開闊，水平如鏡，青峰倒影，美景令人目不暇接。據(jù)說，中國駐聯(lián)合國總部大使館掛著兩幅畫，一幅是“萬里長城”，代表中國的“人文景觀”，另一幅就是“黃布倒影”，以此代表中國的“自然景觀”。

筏在前行。碧波之上，有幾排竹筏漂浮著，從山峰倒影上從容劃過，正應(yīng)了“船在青山頂上行”的意境。竹筏上，老漁翁正倚著魚簍抽煙。幾只鸕鶿停棲在竹篙上，全神貫注地望著江水。待到水波出現(xiàn)一圈圈細(xì)紋時，鸕鶿便撲棱著翅膀，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山影一時都攪碎了。一轉(zhuǎn)眼，當(dāng)它們從水中探出頭來時，嘴里已叼著一條條銀色細(xì)鱗的小魚。鸕鶿撲騰撲騰翅膀，抖落一身水珠，那閃著陽光色彩的水珠里，也能看到一個個青山綠水的縮影。由于有了人的活動，這水讓人看了，便充滿了生氣與活力，呈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結(jié)合，這就有了“天人合一”的意蘊。

“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兩岸奇峰時隱時現(xiàn)，一江碧水輕輕柔柔。就讓我靜靜地依偎在兩岸的山色中，枕臥在一江碧波上，徜徉流連在這山光水色的畫卷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