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安然 綠意溫婉

■韋含羽（壯族）

輕淺浮光興未央，綠韻牽風游思漾。

置身于山野之間，心之原野，分外悅然。我在享受綠意，更在感悟一種多義性的生命特質。

一場無約而至的雨，仿佛情有獨鐘似的，僅只灑落在這一片頗具神秘意象的綠色山野間——西疇縣香坪山，使得山中綠野清靈如許，蒼茫林海溫潤含蓄。凝視遠方，青山迷離，靜水流金，山嵐繚繞，變化萬千。

這一帶，被冠以“國營香坪山林場”。

眼前，郁郁蔥蔥的綠色，似低語又似碎吟，蒼茫的意緒裹挾著淡淡的清香，慢慢地漾開，仿佛在為這連綿的青山注入靈性的氣息；于是，溫婉的詩意綿延至心房，陌生又熟悉的情感闃然而至，令我心無旁騖地走近它，傾聽其靜默的心語。

雨漸漸停了，我循著幽幽曲徑，走進那一方最具意義的香坪山腹地。雨后的林間，古柏森森，香杉郁郁，馨香裊裊，花顏灼灼，仿若一首古詩里空靈的意境，氤氳著謎一樣的氣息；尤其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山花，在柔風的輕拂下，悠悠蕩蕩，隱隱綽綽，暗香浮影間，似佳人淺笑盈盈，然而我并未因此陶醉而駐足；我依舊走著，像漫無目的、又像搜尋某種不成形狀之生命意緒似的，心存惦念似的走著；我在找尋什么呀？或許，這“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森林，本就是魂牽夢縈的絕妙佳境？哦，那葳蕤的野草，那蔥蘢的枝葉，那蓊郁的林海，漫無邊際，廣袤深幽，許是一路天涯，一路滄桑，所以綠得如此深沉，如此溫婉，如此動人心魄。除此之外，還有著激蕩我之情懷的生動故事嗎？若然，我真想傾聽它從遙遠時空向我漸漸走來的箴言妙語。

一陣陣的清香撲鼻而來，尋著香味我放眼望去，一片人工種植的八角林豁然出現于眼前，之所以說是人工種植，乃因其每棵樹不論是橫向還是縱向距離都整齊劃一，在這幽深茂密的原始森林里，究竟何許人會在此植樹造林？卻原來造林人乃西疇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林開武是也。林公曾是慈禧太后的二品帶刀侍衛，后因護駕有功再獲重用，卻又能夠審時度勢，抱定“身安茅廬穩，性定菜根香”的心境，在位高權重之時急流勇退，辭官歸隱故里，在此桑梓一隅，率領家人，披荊斬棘，植樹造林，經數十載艱苦開拓，種植的各種樹木不計其數，為后人留下寶貴的生態家園?；蛟S因為林公此番千帆過盡的執著壯舉，才使得這一方山野密林叢生，高山植被和珍稀動植物品種豐富，既涵養水源，又造福西疇一方桑梓民眾。如今，時移世事，滄海桑田，林公早已入土為安，每每風起之時，枝葉便沙沙作響如歌似訴，且聲音一浪蓋過一浪，仿佛這些林木在用自己特殊的方式懷念林公。林公啊，你的魂靈是否還縈繞在青山綠意間，你是否聽到了林海連綿起伏的波濤聲？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有那么一抹綠跋涉千山云霧，穿越滄海桑田，只為在此時，與我進行一次關于生命力量的對話，是林公，抑或還有他一生至愛的親人們？我不清楚，但我相信，這幽深茂密的林海里總有那么一些事，定是天意使然。

且看，這滿山的綠意雖無曲水流觴之閑雅意趣；沒有落葉成泥之靜美姿態；更沒有繁花吹蘭芬馥之雅香……但它擁有那守護大山的極致衷情，這樣的衷情溫柔似水，溫婉綿延，并且帶著飛蛾撲火的決絕，帶著百折不撓的純粹信念，只為守護這連綿的群山，耗盡了時間的悠長。誠然，林公之情懷，一如這滿山遍野的綠意，在歲月的行跡中，由星星之綠漸漸繁茂為蒼茫林海，綿延萬里，其勢若金戈鐵馬般浩然磅礴，其韻若曲橋流水般溫婉安然，其意若靜遠梵音悠悠于耳卻難明其中。莫非，這就是綠色的意緒以及生命的力量？是啊，不論你懂或不懂，那盎然的綠意依舊用自己的方式溫婉地綿延著，綿延生命深邃而玄妙的意象，其實，又有誰能真正明晰得了生命呢？

一條山澗悠然安靜地流淌于綠林草叢間，溪水晶瑩剔透，猶若一汪深眸，靜靜地凝視著，似乎在告訴訪客一段壯懷激越、也纏綿悱惻的往事；其實那是安放在大山深處遙遠而古老的聲音，于稚嫩的我而言，自然不能明晰其深邃之意蘊，既然如此，我唯有循著這蒼茫之音繼續我的行走。走哇走，心中念清凈，蓮花處處開，這里的一草一木，雖然普通且隨處可見，然而所蘊含的生命張力卻能使我靜心靜思。這是一種思想的滲透，還是一種眼界的開闊，我不得而知。我唯一知曉的便是徜徉此間，心靜其中，思緒隨意翩飛：多想馳騁在青山綠水間，悠閑高臥，靜悟菩提明鏡；多想閑居于林中，做一個清靜散人，花開花落，感受生命之純粹簡潔；多想邀月為伴，把酒當歌，品味一場人生百味……

我沒有登至香坪山山頂，只因我更愿意徘徊在它深幽的密林中，更愿意被香坪山的林海恣意地包裹著，溫暖著，承托著，或許某一刻，我也曾純粹地綠過或是繁茂過，但更多的時候我是在抽絲剝繭生命的綠意，任何生命的個體，都有其生命意象中的綠意，或盎然，或荒蕪，或繽紛，或簡潔……無論它以何種形式呈現，它終是在周而復始中更迭著生命無以倫比的美，世間種種亦如此。

青山安然，歲月靜好，溫婉的綠意舒緩地綿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