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勝應
第一鋤,一定會落在我的頭頂
因為我害怕死亡,所以在死的時候
努力保持頭顱向上。第二鋤
一定會落在我的雙手上,因為害怕死亡
我本能開始阻止死亡誕生的
只能夠是我的雙手,它努力張開著
試圖舉起災難的重量。第三鋤
一定是我的胸膛,因為受頭顱和雙手
的影響,胸膛他只能夠出現
在該出現的地方,所以他是不甘心的
他是帶著悔恨和屈辱的,這一鋤
可以挖出最后的心跳和失身的尖叫
第四鋤,也就是最后一鋤,那才是我的
雙腳,因為束縛,因為羈絆,因為
一切都來不及,雙腳最終留在了原地
而且是最深的那個位置,這一鋤
挖下去,絕對就是最后的那個真相
說到大海,也不是那么不可講述
此刻她正被折疊,晾曬在
巴掌大的陽臺上,多余的水分
不斷落下,大海也有
超越深淵的心。事實上
就算沒有風幫助她制造新的波紋
我也能夠看透她在遠離河流
束縛之后所帶來的起伏
“再大的事件都是
由無數細小的事件組合而成
悲哀的是,有一大半都是經由我
親手締造的,而我卻沒有發現”
懸崖邊的那棵松樹
多像我,長在生死存亡間
但我并沒有放棄
我仍然還在努力抓住自己的
身體,周圍的蟲豸
和草木無論是生還是死
都像我最貼切的幸福
在傾斜當中立正
是這些野草和小花
活著的態度,它們的希望
是那些青翠的綠色
和金黃、粉紅,或者白
藍、紫色,甚至更多
我喜歡的是那枯萎了的
根還在,那開敗了的
香氣還在。但這些都不是
最重要的,我偏愛著
微風動搖不了的夢想
流水帶不走的世界
沒有最先,也沒有最后
但剩下波浪,剩下前仆后繼
瘦弱的種類太多
其中一種叫它黑眼睛
叫它黃皮膚,叫什么都不能夠
全部把它扶住
我跟在它們后面奔跑
像尾巴,雖然前路已磨得光滑
但我還是感覺到
用身體去撼動江山的痛
一直喜歡把牛趕到絕處,用群山包裹
讓它只有一個狹小的峽谷可以吞噬
而后找一個制高點,搬弄著自己的世界
有風吹著,陽光照著,總感覺時間很快
現在我和伙伴們都被當成牛一樣的放著
也不知道是誰在制高點度童年
這次不再寫天,那種藍色的懸念
其實是從綠開始的,但綠不能夠阻止我
繼續縮寫我對故土的熱愛。所以
我還是更喜歡綠之前的那些一塵不染
或者是溪水的晶瑩和透明
事實上,一種透明還是不夠表達
故土對我的厚愛和饋贈,如果想要
證明我的熱愛是翻倍的,我必須
寫到透明的骨子里
它事實上是一種黑,因為渺小
和卑微,我們根本就看不清
或者是看不見它們
它們是疾病的源頭,仿佛
一大群的老人,慢慢地
孤單著活
在這里,除了麥子和樹木
只有油菜花和部分莊稼
跟著變綠,那些小草
驕傲沉寂于過去的衰老
讓大地看起來像一件
帶著補丁的舊衣裳,一邊驚人的
相似,一邊無語的重復
而在路邊或者溝沿
該開的花還是在開,微風吹過
內心深處由此有了深淵
“為什么河流要向下流去
比如面東和朝南,只因
幸福開得更慢、更遠
所有山川都得全部蹲下來
才能夠讓我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