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德林
圖拉。雅斯納亞·波良納莊園
野花。白樺。安詳的微風
長方形的土堆,沉睡著永遠
列夫·托爾斯泰長眠的地方
正如斯蒂芬·茨威格說的
這是世界上最美的墳墓
沒有十字架,沒有墓碑,沒有
墓志銘,只有返璞歸真的自然
這個曾是文豪,思想家,伯爵的
男人,被列寧稱為俄國革命的鏡子
最清醒的現實主義天才藝術家
他說,為了要獲得幸福
我們應當相信幸福的可能
時間留下的謎底,無人能解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在戰爭
與和平之外,他的光芒與力量
一次次在世人的心底復活
“純粹的,完全的哀愁
和純粹的,完全的歡樂
一樣都是不可能的”
走向瓦爾登湖的那一刻
梭羅體內的自由女神蘇醒
澄明與恬美,攥住了他的靈魂
森林。湖水。給生命的潤澤
庇護,比圣經和救世主
來得更為深刻和純粹
臨水而居的小木屋里
這個哈佛的高材生洗盡鉛華
與大自然的萬物融為一體
農耕文明的火種照亮了
這片原始的處女地,開荒種地
看書寫作,梭羅找到了
靈魂行走與寄居的完美統一
像一場舊時代的瘋癲,那個
理想的氣泡醞釀了127年之后
破碎在1989年3月26日的
中國山海關,一位大海的兒子
沿著開滿金盞菊的鐵軌
無聲游向瓦爾登湖的寧靜
在他身后,大地上的事情
將盛大而空洞地存在著
看一個人,看到體無完膚
想一件事,想到山窮水盡
霧里看花與水中望月的距離
十面埋伏與兩面三刀的關系
比喻的樊籬,似是而非
虛構的江山,詞不達意
關于生活,發言權被否定
對于命運,知情權被剝奪
指鹿為馬與茍且偷生的游戲
醉生夢死與同流合污的結局
我愛的,亦是我恨的
我追求的,亦是我厭惡的
現在的我,就像古蘭經里
一位年邁的阿訇,焚香沐浴后
在青石條上,反反復復打磨著
一把閃著寒光的刀子
它一直不曾離開
在我的身體里,靈魂里
所有真實與虛構的夢里
它無聲無息,無蹤無跡
像只修行千年的狐貍
只現身月黑風高的夜里
它是血脈賁張的快感
它是筋骨撕裂的高潮
它是一切的喜悅與疼痛
它是所有的死亡與輪回
它是兩肋插刀的兄弟
也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它們讓我疼,且趨于麻木
三十三年后,我愛上了
一根將朽未朽的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