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綜合
今年1月9日以來,全國中東部地區陷入嚴重的霧霾中,濃霧纏繞,能見度極低,嚴重影響著人們的生活,使以往被人們一度熟悉的“霧”失去了清爽、夢幻的色彩。殊不知,還有一場持久的“霧霾天氣”籠罩在金融界的上空,同樣讓人們惶惶不安,即中國的“影子銀行”。
自2007年開始的美國次貸危機后,“影子銀行”逐漸被人們所重視。此前一直游離于市場和政府監管之外的“影子銀行”從一個邊緣的、信貸補充的市場角色,逐漸成為了現在經濟體當中的一個重要主力。關于“影子銀行”的界定,眾說紛紜,很多專家將中國的“影子銀行”體系從狹義和廣義兩種范圍進行劃分:從狹義角度來看,只有游離于監管范圍之外的融資活動才能屬于“影子銀行”體系;而從廣義角度看,凡是通過非銀行信貸渠道提供信用活動的,都可以納入“影子銀行”的范疇,這部分信用規模的估算有助于加深對整個貨幣市場信用供給的了解。通過對提供信用的不同渠道進行分類,能夠有效地識別“影子銀行”的風險所在。而中國“影子銀行”因為高杠桿率、低透明度等原因,其潛在風險已逐漸為世界所關注。
2012年11月12日,央行行長周小川對外表示,中國也像其他許多國家一樣會存在“影子銀行”,但中國的“影子銀行”和金融危機中發達國家所暴露出來的“影子銀行”相比,在規模和問題上要小得多。此外,中國絕大多數非銀行金融機構的金融活動多數都處在監管之下,而不是像有些國家那樣完全脫離了監管。
盡管如此,我們也無法忽視“影子銀行”在中國強大的影響力。近幾年來,“影子銀行”在融資行業中重新抬頭。據統計,截至今年1月中旬,通過銀行渠道提供的“影子銀行”規模包含銀行理財產品(非保本型)4.2萬億,其中含銀信合作、銀證信合作和銀證合作部分;未貼現銀行承兌匯票1.12萬億;委托貸款6.5萬億。通過非銀行金融機構渠道提供的“影子銀行”規模包含非銀信合作信托產品4.6萬億(總共7萬億扣除銀信、銀證信合作規模);券商資產管理計劃(不單獨計入總規模);擔保公司融資性余額(不單獨計入總規模);小額貸款公司和典當公司分別為5330億和3000億規模。通過非金融機構渠道提供的“影子銀行”規模為私募基金(債權部分)5000億和狹義民間借貸4萬億。據此估算,中國“影子銀行”總體規模約為21.75萬億。在中國去年的總體社會融資中,通過銀行傳統業務融資只占60%,而非傳統的銀行融資占了40%,也就是轉移到了非銀行業的“影子銀行”,已達到了相當高的臨界點。
復旦大學經濟學院副院長孫立堅向《國際金融報》記者介紹,“影子銀行”問題是金融未能服務實體經濟的一大典型特點。一方面企業家不愿意再做實體經濟,認為從事實體經濟活動太累、賺錢太難,另一方面他們又不甘心把錢存在銀行,讓銀行向實體經濟放貸,自己只賺取少許的存款利息,而是更期待遠高于銀行利率的收益。這樣的需求扭曲了金融市場,促進了“影子銀行”的產生和蔓延,導致各種風險接踵而至。而讓很多國家深受其害的全球金融危機發生的關鍵因素就在于“影子銀行”問題。金融產品過于復雜導致了金融危機的發生,而這類金融產品大多都出自不受監管的“影子銀行”。

中國影子銀行規模估算單位:億元人民幣
中金首席經濟學家彭文生指出,“影子銀行”成為“影子”的兩個特征導致其面臨比傳統的商業銀行業務更大的風險。首先,“影子銀行”受到的有效監管較弱,杠桿率比一般商業銀行要高得多。其次,“影子銀行”體系在出現流動性困難時,缺乏從央行獲得流動性的直接機制,因此其沒有最后貸款人,處置系統風險的機制不健全。也就是說,一方面因為缺乏有效監管而過度累積風險,另一方面又缺乏應對風險的保障機制,因此“影子銀行”成為金融體系中最脆弱的一個環節。
孫立堅表示,金融改革要服務城市化,城市化不代表樓市化,以公共事業為對象進行金融服務,才能實現金融業穩定可持續的發展。如果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制造企業持續面臨去庫存化、去產能化甚至去產業化的壓力,房地產開發商繼續受制于宏觀調控,新增基礎設施投資回報率低下,那么中國“影子銀行”的資產方可能急劇惡化。一旦投資者的信心下降,新發行理財產品規模收縮造成“借新還舊”的游戲難以為繼。此外,中國的城鎮化正逐漸進入高潮階段,各地政府像當年的“大躍進”一樣開發投資,這種趨勢若進一步失控,一些中小城鎮會相繼陷入資金鏈斷裂的危機,從而將過度開發的投資風險轉化為銀行體系的呆壞賬,這才是“影子銀行”背后的高風險,最終將無法避免系統性風險。“由于各種類型的金融機構之間存在著復雜的聯系,‘影子銀行’體系中出現的金融風險也會被傳導至正規銀行體系,從而導致了風險的傳染,并增加了系統性風險?!卑男裸y行(ANZ)大中華區經濟研究總監劉利剛認為,“影子銀行”的存在會對整個金融體系造成威脅。
一旦爆發系統性風險,直接的買單者可能有兩個:一是地方政府為“影子銀行”體系的不良資產買單,但如果持續的房地產宏觀調控造成土地市場交易低迷,那么地方政府本就面臨收不抵支的困擾,更別說為融資平臺買單;二是商業銀行為表外虧損買單,但如果中國制造業企業、地方融資平臺與房地產開發商出了償付問題,商業銀行表內資產的不良率也可能飆升,單單應對表內風險都可能力不從心,更不用說兼顧兩頭。如果沒有相應的新監管措施和新貨幣工具,“影子銀行”就可能綁架貨幣政策,使得宏觀調控的作用不能有效發揮。
當然,在評論“影子銀行”的功過是非時,我們不可盲目夸大“影子銀行”的風險。
銀監會分管信托等業務的副主席蔡鄂生就曾直言“影子銀行”是長期管制利率導致的必然結果,作為正規融資渠道的一種補充,其存在和發展有其合理性,甚至有其必要性。對于“影子銀行”不能一味地圍、追、堵、截。對當前的情況要作出正確的判斷,在鼓勵金融業務多元化的同時,對風險和可能出現的問題要保持高度警惕和有效監管。“影子銀行”業務種類繁多,風險和收益結構互不相同,有些并不具有系統性風險,金融機構具有自我消化能力。哪些應該監管,哪些不應該監管,監管到什么程度,以什么指標和方法來監管,都需要在進行深入細致的調研和分析之后,集思廣益,妥善決策,方能解決實質問題。
監管者對于“影子銀行”的管理思路應更傾向于疏導、規范、監管。彭文生判斷,監管層對“影子銀行”管理最有可能的路徑,將如同過去對地方投融資平臺的清理一樣,對其期限、利率、投向進行摸底,進而分類排查風險,再進一步進行總量控制;并通過適度的風險暴露,促進“影子銀行”業務的冷卻和調整。同時,他建議,在“影子銀行”的運作過程中,關于資金流向和風險的信息不對稱,導致了投資者的盲目和剛性兌付的要求,也導致了融資者潛在的道德風險。因此,加大信息的披露,有利于明確風險處置的規則,區別對待不同原因造成的償付危機。如果是銀行內部風險控制出了問題,如涉嫌欺詐等惡性事件,銀行需要擔負責任;如果是在風險披露充分的情況下,投資者則需要為潛在的風險溢價的收益率承擔責任。只要“影子銀行”機構在有限的杠桿率之下操作,就應對它們采取容忍態度。
2012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要高度重視財政金融領域存在的風險隱患,堅決守住不發生系統性和區域性金融風險的底線”。預計2013年對“影子銀行”的監管將繼續加強,特別是對非銀行理財產品、民間借貸等活動進行清理、整頓與規范,從而進一步遏制“影子銀行”的規模和增速,但是,不可盲目夸大和誤判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