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篆書其父墓志及墓后碑銘釋文

鄭禮炬 李云波

（閩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福建 漳州363000）

黃道周篆書其父墓志及墓后碑銘釋文

鄭禮炬 李云波

（閩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福建 漳州363000）

黃道周是晚明重要的館閣作家、學者和政治人物，其文集《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系清代道光年間閩人陳壽祺所刻，是最通行的黃道周詩文集。黃道周為其父所作《青原公墓志》為《黃漳浦集》收錄，而臥碑銘文則未見收錄。這兩方篆書銘文僅215字，清代學者郭柏蒼已經釋讀大部分內容，某些銘文的解讀不妥當。在郭氏釋文的基礎上，對這兩方銘文再次釋讀。

黃道周；《黃漳浦集》；《青原公墓志》；郭柏蒼；釋讀

一、《竹間十日話》所見黃道周篆書二方墓銘

清代福州府郭柏蒼《竹間十日話》載黃道周所撰其父青原公墓志，系于同安縣金門（按：清代之前金門隸泉州府同安縣，今同安、金門各為一縣）林樹梅事跡條目下：

漳浦黃忠端公塋在北山，碣題文明伯，蓋唐王所贈爵也。東折至公父青原公墓，為公所筑，嵌石作先后天八卦、河洛正變之文，屏列青原公行實，文從古，猝不可讀。公祖墓在銅山城，有利之者謀盜葬，墓前后石苔忽成“黃山黃界”字，筆畫遒勁，非人所能。其文其事皆奇異。嘗讀《忠端公文集》，簡首有《青原公墓志》，梓人罔知篆法，偽舛殊多。甚以假于有廟之假，誤作俾字，而臥碑篆銘又不載。瘦云新至碣下，摹識其文。道光己亥，予已縮臨鋟梓，復恐不足以廣其傳，因再附錄于此。

《青原公墓志》石刻，嵌墓正中，籀篆二十二行，行八字，字一百七十六，大徑寸，忠端公所書也。 今釋其文如左（下）：

於呼！是我贈考青原黃公之墓。於呼！公履仁導軌，隱德藏器。乃不于身，于其來嗣。於呼！公逝蓋十八年，乃膺錫命，明年乙丑，文母旋自京師，乃葬我公。又明年，文母則逝。明年丁卯，始合葬于茲。於呼！惟二人作德，貽我來人。亦惟來人作德，我二人其享之。於呼！永世念哉，公行十九，小諱季春，字嘉卿，銅陵人，以字行。生甲辰，徂于丁未。妣陳氏，行三，生戊申，徂景避諱以景為丙，古通寅，蓋百四十三歲，葬于縣北之州市山。子長士珍，次道周、是肇封，假于有廟。時丁卯天啟七年，男道周志。

《青原公墓志》文及臥碑篆銘文是郭柏蒼《竹間十日話》于道光十九年己亥（1839年）鋟梓之前補錄的。《青原公墓志》為陳壽祺所編《黃漳浦集》收錄，而臥碑銘文則未見收錄。

陳壽祺是否注意到這一方墓后臥碑銘文呢？答案是肯定的，但陳氏為何沒有收錄到《黃漳浦集》中去，不知何故。莊起儔撰、陳壽祺校《漳浦黃先生年譜》：“（天啟）五年乙丑，先生年四十有一。夏四月，請告歸里。秋七月，至家。冬十二月，葬青原公于北山。因結廬下，躬自負土成墳，勒先人行事，銘于屏石，盥沐為書。每書輒簪筆以拜，拜畢而后書。文皆從古，如三代以上碑。復立小石屏于墳后，顏曰青原玄穸，背鐫三十五字，語同古讖，不可解。次及墳庭，亦取青石員砥之，著《河》《洛》正變之文，宛然地上。經營數年，然后就。常曰：‘吾茲塋域，上下數之卦變俱全，后世誰復有能知之者？’”莊起儔稍長于洪思，二人同出黃道周門下，起儔父系天啟二年（1622）武進士，與黃道周同年，可知臥碑銘文非出后人之手，乃黃道周手撰。

福建師范大學圖書館藏清陳壽祺刻《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簡稱《黃忠端公全集》，又稱《黃漳浦集》）五十卷，道光十年福州刊本，二十四冊。福建省漳浦縣委、政府組織了由王文徑主編并點校的《黃漳浦文集》，以道光年間陳壽祺所編《黃漳浦集》為底本，參照了漳州市圖書館所藏舊排鉛印本，交由澳大利亞悉尼的國際華文出版社2006年出版。陳喬樅語：“八年戊子，總督金匱孫宮師遂倡捐五十金，鳩貲鋟公《全集》五十卷，《年譜》二卷，序錄、目錄二卷，庚寅竣工。又續有補刻若干篇，并《補遺》、《年譜》，附蔡夫人事。甲午春，先大夫病篤，遺命喬樅：以《漳浦全集》蒐羅已極完備，惟板片浩繁，慮收藏不慎，或致散佚，辜負數十年苦心，宜請存貯司庫，俾垂久遠，以廣流傳。”此段語記載了陳壽祺、陳喬樅父子搜集、刻行黃道周文集的始末，據此可知《黃漳浦集》的付梓始于道光八年戊子（1828），十年庚寅（1830）竣工，屢有補刻輯佚，到道光十四年甲午（1834）以后，《黃漳浦集》才真正告竣。

《黃忠端公全集》卷二十五《贈考青原公墓碑》，字數多寡同于林樹梅摹寫本，并附有原碑篆文，因此可知陳壽祺所編《黃漳浦集》所見黃道周文集與郭柏蒼所見《忠端公文集》均只有墓志銘碑文，這是道光十九年（1839）前黃道周遺文搜集的最完備的情形，故林樹梅摹寫的黃道周父親墓后臥碑銘文具有補遺的意義。臥碑銘文失收當是陳壽祺本于謹慎的態度，僅提及而不收。郭柏蒼得益于林樹梅的摹本而得辨識銘文。

《黃忠端公全集》之《贈考青原公墓碑》文后《附錄原碑篆文》和《竹間十日話》林樹梅摹本對比，二者字形基本一致，說明林樹梅忠實于石刻字形，故其所摹寫的臥碑銘文的可信度相當高，是自清代道光年間陳壽祺所編文集以來時至今日尚未被收錄到黃道周文集中的遺文。

由于黃道周是一位明末的大儒，其學識淵博，書法獨成一體，在篆書、魏碑、金石等領域均有深厚的功底。郭柏蒼《柳湄詩傳》：“漳浦黃忠端為其父青原公建塋于北山，嵌石作先、后天八卦，河洛正變之文，屏刻青原公行實，文從古篆，半不可讀。蓋會鐘鼎而以意為之耳。”雖然這兩方篆書銘文僅215字（含碑額鐫字），亦不易完全無誤地去偽存真，清代學者郭柏蒼已經做了重要的工作，郭氏的工作在釋文的具體解讀應當還有應當說明的問題，對某些銘文的解讀存在不妥當之處，海風出版社和漳浦縣王文徑領銜的編纂小組其整理和排印古籍不嚴謹的態度，這些方面均有必要指出。拙文在郭氏釋文的基礎上，對這兩方銘文再次釋讀，以求正于方家。

二、郭柏蒼釋文之再釋

題《贈考青原公墓碑》在《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原文如下（以下文字原繁體豎排行，行24字）：

於乎是我贈考青原黃公之墓於乎公履仁導軌隱德藏器迺

不於身於其來嗣於乎公逝蓋十八年乃應錫命明年乙丑文

母旋自京師迺葬我公又明年文母則逝明年丁卯始合葬於

茲於乎惟二人乍德飴我來人亦惟來人乍德我二人其享之

於乎永世念哉公行十九小諱季春字嘉卿銅陵人耜字行生

甲辰徂於丁未妣陳氏行三生戊申徂景寅蓋四百十三歲葬

於縣北之州市山子長士珍次道周是肇封俾於有廟時丁卯

天啟七年男道周志

郭柏蒼校出12處與漳浦縣簡體排印的《黃漳浦文集》之《贈考青原公墓碑》“偽舛”文字，在上引文中對這些字用加粗、下劃線標識，以示區別；另外，漳浦縣簡體排印的《黃漳浦文集》卷二十五載《贈考青原公墓碑》，有以下不足：（1）原刻本第一行第24字、第三行第6字迺字被簡化為第二行第16字“乃”字；（2）基本上把於字的作介詞用的于字和語氣詞的於分開，但原刻本第七行第19字於卻未簡化作于字；（3）原刻本第五行第21字形近目字，右邊豎線中間不連接，《黃漳浦文集》徑作目字；（4）“長”字誤簡作辰字；（5）影印時脫原文第26行即最后一豎行的志字，實不應該。

臥碑釋文系郭柏蒼首次釋讀，不必標識不妥之處。現對二文進行再次釋讀。《竹間十日話》所影印《青原公墓志》籀篆文22行，每行八字，計176字，現22行以01～22序號標識左右行，每行以01～08序號標識上下字，先橫后豎，行列序號形成四位數，標識出該字在原文中的位置；《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之《贈考青原公墓碑》26行，前25每行七字，第26行僅一志字，計176字；臥碑《青原玄穸》10行，每行字數不一，標識方法均同，計35字（另碑額鐫四字）。三文簡稱《青》、《贈》、《臥碑》。除非特別說明，均先列《青》文之籀篆文字，次列《贈》文相應位置之本字：

三、黃道周墓銘篆書的認識意義和標點小議

《竹間十日話》之《青原公墓志》標點可商榷，釋讀部分亦有瑕疵，再次釋讀后，重新標點如下：

於呼！是我贈考青原黃公之墓。於呼！公履仁導軌，隱德藏器。乃不于身，于其來嗣。於呼！公逝蓋十八年，乃膺錫命；明年乙丑，文母旋自京師，乃葬我公。又明年，文母則逝。明年丁卯，始合葬于茲。於呼！惟二人作德，怡我來人。亦惟來人作德，我二人其享之。於呼！永世念哉！公行十九，小諱季春，字嘉卿，銅陵人，以字行，生甲辰，徂于丁未。妣陳氏，行三，生戊申，徂景避諱以景為丙，古通寅，蓋百四十三歲。葬于縣北之州市山。子長士珍，次道周。是肇封，假于有廟。時丁卯天啟七年，男道周志。

青原玄穸四字，郭柏蒼及海風出版社均未改正，徑作系（按：系字少一撇）。《洪譜道光本眉批》于“曰青原玄石”下批：“按諸家刻本‘玄石’作‘玄穸’”。

碑陰銘文當作：“謙謙之山不可逾，綿綿相邱靈所都。五德四曜盤華趺，天潢天末天剴圖。文孫文子恭操趨。”

注釋：

［1］按：清曾省、林廣邁、林廣獲撰《洪譜道光本眉批》于萬歷三十五年下批：“道光丁亥歲，子銅山祖塋有奸人謀侵隙地，山石忽成苔字，若‘黃山’、‘黃界’字，或真或隸，凡八九處。都人士作為詩歌以紀異。奸謀遂寢。”（洪思等：《黃道周年譜附傳記》，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59頁）丁亥，道光七年（1827）。

［2］按：林樹梅自稱瘦云，號嘯云。

［3］郭柏蒼：《竹間十日話》，福州：海風出版社，2001年，卷三，以上文字在第41頁，后接四頁林樹梅摹寫墓志及臥碑銘的文字圖片。

［4］同上書，卷三，以上二段在第46頁。

［5］《黃道周年譜附傳記》，第58頁。

［6］黃道周：《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清道光間陳壽祺刻本，福建師范大學圖書館藏，第一冊，卷末，陳壽祺于道光六年所作《重編黃漳浦文集序》后。

［7］郭柏蒼：《全閩明詩傳》，《全閩詩錄》本，卷三十，第1150頁，董廷欽《游岣嶁峰觀禹碑》詩下按語。

［8］黃道周：《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第二十五卷，第四十八頁。

［9］題《附錄原碑篆文》在道光刻本《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卷二十五第四十八至五十頁。

［10］閔齊伋輯、畢弘述篆訂：《訂正六書通》，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 34頁。以下［11］［12］［13］［16］［17］［18］［19］［20］［21］［22］［25］［26］［28］［29］［30］［31］［32］［33］［34］［37］［38］［40］［41］［45］［46］［49］［50］［53］［58］［60］［62］［63］［64］［66］［68］［69］［70］［72］［73］［74］［77］［78］［79］［82］［83］［84］［86］［88］［90］［91］［92］［93］分別在第 44、43、43、174、466、196、379、49、269、415、251、480、131、367、337、233、509、246、380、25、54、245、345、21、507、372、50、211、259、1011、397、151、450、363、324、169、294、121、266、5、34、332、136、300、488、48、188、41、168、228、168、262頁。

［14］漢語大字典編纂委員會：《漢語大字典》，湖北辭書出版社、四川辭書出版社，1990年，第36頁。以下［15］[23][24]［27］［35］［39］［42］［43］［44］［47］［48］［51］［54］［55］［56］［57］［80］［81］［81］分別在第 3955、142、827、3246～3247、1、4090、36、3636、3960、281、281～282、611、560、561、561、561、4070、4061、4313頁。

［36］《黃道周年譜附傳記》，洪思撰《黃子年譜》，第四頁、第十頁。

［52］［59］參見《訂正六書通》第208頁小字；第246、474頁。

［61］洪思：《黃子年譜》，《黃道周年譜》正文第一頁。

［65］陳垣：《史諱舉例》，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97年，第108頁。

［67］閔齊伋、畢弘述篆訂：《訂正六書通》，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169、454頁。

［71］閔齊伋、畢弘述篆訂：參見《訂正六書通》，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57頁、第418頁。

［75］閔齊伋、畢弘述篆訂：同上書，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171、218頁。

［76］脫脫：《宋史》，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卷一百三十四，第3144頁。

［85］《漢語大字典》，第三分冊，正文第2447頁，磑或同。第一分冊，正文第350頁，同剴，通作剴。

［89］閔齊伋、畢弘述篆訂：《訂正六書通》，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171、218頁。

〔責任編輯 吳文文〕

A Compilation on Huang Daozhou's Works

Zheng Liju；Li Yunbo

The famous writer,scholar and politician with Hanlinyuan（館閣）named Huang Daozhou in late Ming Dynasty has his works titled Ming Zhangpu Huangzhongduangong Quanji（《明漳浦黃忠端公全集》）called Huangzhongduangong Quanji（《黃忠端公全集》）or Huang zhangpuji（《黃漳浦集》）for short published in the days of Emperor Dao Guang in the Qing Dynasty by Chen Shouqi from Fujian Province which was the most popular version.The Qingyuangong Muzhi《青原公墓志》written by Huang Dao-zhou for his late father was collected in Huang zhangpuji（《黃漳浦集》）,But the Inscription engraved on the lying gravestone was not collected.The total 215 Seal Chinese Characters were mostly explained by the scholar named Guo Baicang in the Qing dynasty,but some Characters weren't right.Based on Guo'research,We tried to make an accurate explanation once more.

Huang Daozhou,Huang zhangpuji,The Qingyuangong Muzhi,Guo Baicang,explanation

鄭禮炬（1972～），男，福建省永泰縣人，文學博士，閩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李云波（1969～），男，福建省建甌市人，福州旅游職專高級講師。

2012年福建省社科規劃項目《閩南文化與一代完人黃道周研究》（項目編號2012B188）、2010年度福建省高等學校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項目編號：JA10187S）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