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主任 “潛規則”系列案

文·圖/正裕

車間主任 “潛規則”系列案

文·圖/正裕

從2012年3月份起，浙江省紹興縣的不少印染企業都悄然發生著“人事地震”。陸陸續續有企業的車間主任因拿業務單位的回扣，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接受公安機關的調查。

2013年4月，從紹興縣人民檢察院傳出消息，已經有一百三十多名車間主任（或主管）被提起公訴。涉及九十多家印染企業，總案值達一千二百余萬元……

回扣禍及印染企業

在全球最大的紡織品批發中心——浙江省紹興縣柯橋，每天有著大量與布料有關的交易往來。這里商家云集，各類布料琳瑯滿目，令人眼花繚亂。據紹興縣人民檢察院披露，從2012年下半年至2013年4月，該院共辦理了169件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案，涉案的169人全部來自當地的印染企業，80%以上是車間主任。

此外，筆者從紹興縣警方了解到，此案的起因是上海一家公司為拓展印染原料的銷售業務，指使其駐紹興辦事處業務員陳某等人，向紹興地區業務單位相關職務人員支付回扣，誘使采購單位以較高的價格購買印染原材料。

“涉案的169人中，有80%的人是印染企業的車間主任（或主管），在企業日常生產中有一定的話語權和控制權，因而給他們受賄創造了‘空間’。”檢察機關有關人士說，從受賄數量上看，從2萬元到五十多萬元不等，持續時間最長的從三四年前就開始拿回扣了。有的已經拿了三四年，是隱藏很深的蛀蟲。”辦案檢察官揭露說。

從2013年3月中下旬開始，這批系列案件已陸續被提起公訴，總案值高達一千二百余萬元，其中部分涉案人員已被判刑。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除了本地印染企業,還有上海、江蘇等地三家業務單位的14人因涉嫌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罪被控制。

車間主任兩年受賄52萬

老莫是蕭山人，今年50歲。2004年，莫某進入紹興縣濱海工業區某印染廠上班。由于技術不錯，工作也較認真，第二年他就被提拔為制網車間的主管，除了各種福利，年薪6萬元以上。然而，在薪水之外，這兩年，他的銀行賬號里，隔三差五會收到錢，只是最近，這筆神秘的錢一直沒有打進來。“會不會出事了？”老莫有了不祥的預感。

一般來說，印染企業除了染色，還有印花業務，而制網是印花中必不可少的前道程序。所謂制網，就是給印花圖案制造模板。審訊期間，莫某向警方交代說，他剛當上制網車間主管時，廠里用的制網原料比較雜，并沒有統一的牌子。

2009年，上海一家公司紹興辦事處的業務員廖某找到他，聲稱只要多使用他們的產品，就會給“好處”。起初，莫某并沒同意，他也明白這樣做有損廠里的利益，但后來，莫某發現有些同行也這么干，于是答應了廖某的要求。

“反正不直接拿現金，好處也是直接打入我的銀行賬戶，老板應該不會發現。”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莫某就時常向老板美言，說上海這家公司的原料不錯，建議可以持久使用。

自此，莫某的銀行卡上也隔三差五收到錢，這些都是廖某所許諾的好處費。經過警方調查了解，從2009年9月至2011年12月，兩年多的時間里，莫某一共收到廖某匯來的25筆好處費，共計52萬余元，其中最多一筆有3萬多元。老莫就這樣一直心安理得地笑納著……

“80后”主任拿回扣毀于一旦

小郭是安徽人，1985年出生。初中畢業后，小郭就來到紹興打工。由于年齡太小，那時都沒有企業愿意接收，后來在老鄉的介紹下，到紹興縣一家印染廠做制網學徒工。

憑借不斷努力，小郭從學徒、正式工一路發展，2009年他被提拔為制網車間主任，年薪六七萬元。由于工作較為認真，每次生產過程中感光膠、補網膠等原料出了問題，小郭都會主動跟上海的供貨商聯系，希望他們派技術人員前來指導。就這樣，小郭跟供貨商周先生熟悉起來。但在周先生看來，小郭的要求有些苛刻，于是他找到小郭“談心”，“你幫我在廠里說說好話，讓廠里多用用我們的產品，這樣我可以把業務做下去，而且業務做開了，一定會好好感謝你。” 小郭心里很清楚這件事的性質，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之后，他給周先生一個私人賬號，從2009年10月開始，每次廠里采購了上海這家材料廠的原料，小郭也就會收到一條短信。短信是周先生發來的，告訴小郭好處費已打入卡中。從2012年2月份開始，小郭就沒有收到周先生的短信，慢慢的，他知道許多同行正在接受公安機關的調查。當年4月，小郭主動投案。經調查，他一共收受6萬余元的回扣。而這6萬元毀了小郭的美好前程，令他后悔莫及。

車間主任的“潛規則”

紹興縣人民檢察院的辦案人員表示，這次涉案的人員，基本都是制網車間主任，他們拿回扣的現象也不是偶然的。

首先是這些車間主任在廠里有一定的影響力和話語權。從涉案印染企業看，其生產規模并不算大，因此制網車間員工人數并不多，有的主任加上普通員工總數也不足十人。雖然這些車間主任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們在這個行業打磨十多年，經驗豐富、技術成熟，因此在生產上均是直接接觸印染原料并對原料采購有一定影響力。“一般我們說哪個產品還不多，直接告訴老板，老板也就相信了，就會按照我們的要求，采購這一產品。”一位涉案的車間主任如此表示。正因為這樣，原料供應商看中了他們的話語權，也給車間主任提供了一定的職務便利。在這次涉案的車間主任中，基本上是在制網車間任職。那么，小小的車間主任，為什么能輕易拿到回扣？

“老板一般都相信我們的話，我們說哪個產品好用，老板也不會反對，他管不了那么多，就會按照我們的要求采購產品。”數位涉案的車間主任直言不諱地表示。正是這個原因，原料供應商看中了他們手中的權力，這給車間主任拿回扣受賄也創造了一定條件。

其次是缺乏監管。在許多車間主任看來，行業都這個樣，大家都在拿，我不拿就是傻瓜，反正拿的也是對方的錢，這也就是所謂的行業“潛規則”。

再次是僥幸心理。在這批案件中，所有的車間主任所拿的回扣，全部由供貨商打入其銀行卡賬戶上，他們并沒有直接拿現金。這些在車間主任看來，他們拿的相當于業務提成，也就是自己付出了一定的勞動，屬于勞務費，天經地義。

回扣明碼標價，支付一律打卡，行賄者的“腐蝕攻略”值得警惕。在這批案件中，除了收回扣者的貪婪之外，與行賄者有一套完整的“腐蝕攻略”也分不開。

從調查情況看，三家涉案的公司分別制定了銷售回扣政策，且明碼標價。比如有的公司規定每年拿出150萬元用于支付回扣，有的則拿出業務量的10%～15%。雖然回扣的結算方法略有不同，但一般都按銷售業績來。莫某在接受調查時回憶說：“感光膠每公斤是三元回扣，補網膠每公斤是五元回扣”。

為了消除這些車間主任的顧慮，供貨商工作人員就要走他們的私人銀行賬戶，并統一上報給公司。每次印染企業采購了原料后，供貨單位就會按照業務量的多少，讓公司財務人員統一給車間主任賬戶上匯入回扣，這一支付方式比較隱蔽，也讓不少車間主任心存僥幸。

2012年3月，紹興縣警方發現上海一家原料公司的資金進出頻繁，有些可疑，警方隨后進行了深入調查，并成為公安部督辦的特大商業賄賂案。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檢察官點評

近年來，商業賄賂在一些領域和行業滋生繁衍并有愈演愈烈之勢，既損害了公司企業的根本利益，也破壞了正常的公平競爭的交易秩序，危害了我國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具體到這批商業賄賂案，車間主任們受賄之后，不僅提高了企業生產成本，還讓一些品質更好的原料無法進入，不利于企業提高產品質量。

在這批受賄案中，涉案人員文化程度普遍偏低，對所涉及的法律大多一無所知，當然這也是我國對非國家工作人員相關行賄受賄方面法律宣傳不到位的結果。另外還有重要一點是，從涉案的印染企業看，大多是民營個體企業，且許多企業采購權由老板自己說了算。但老板精力畢竟有限，因此對車間主任的生產建議言聽計從，從而給車間主任受賄提供了職務便利。

檢察官提醒印染企業應盡快完善企業內部管理制度，加強對要害部門的監管。

相關法律

非國家公務人員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是指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數額較大的行為。屬妨害對公司、企業管理秩序罪的一種。

《刑法》第163條規定，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數額較大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數額巨大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可以并處沒收財產。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單位的工作人員在經濟往來中，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違反國家規定，收受各種名義的回扣、手續費，歸個人所有的，依照前款的規定處罰。國有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國有單位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和國有公司、企業或者其他國有單位委派到非國有公司、企業以及其他單位從事公務的人員有前兩款行為的，依照刑法第385條、第386條的規定定罪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