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亮
2012年5-6月,安徽省淮南市連續發生多起高檔轎車被盜案。兩個月后,警方抓獲了盜車團伙頭目陳漢生。陳漢生是蘇州豪門陳氏家族的“少掌門”,曾奪得過央視“珍珠工藝超人”大賽冠軍,還多次走入高校講學,是中國最年輕的工藝美術大師之一。
究竟是什么原因,讓27歲的“少掌門”變成了“轎車大盜”?
門當戶對,娶“白富美”
2007年初春的一天,陳漢生家張燈結彩,鞭炮陣陣。18輛寶馬車組成迎親車隊,開在最前面的新款紅色寶馬跑車正是新娘的陪嫁。22歲的新郎陳漢生,高大帥氣。同歲的新娘鄭燕,漂亮優雅,大學本科畢業,是當地富商的獨生女,其父鄭浩東經營一家大型電器公司。
蘇州渭南是中國珍珠之鄉,陳氏珠寶行有著一百年的產珠歷史。陳運來是珠寶行第三代傳人,公司有著四百多號員工,業務涵蓋養殖、深加工、出口等方面。陳運來對獨生兒子寄予傳承家業的厚望,對他管教十分嚴格。
陳漢生聰明好動,愛鉆研,尤其喜歡機械類的東西。16歲那年,他初中畢業后考上當地一所中專,本想報跟機械相關的專業,但父親做主給他報了管理專業。陳漢生畢業后,父親安排他到珠寶行工作。
陳漢生有些不悅,父親怎能就這樣操縱自己的人生?陳運來一句話把兒子噎得無話可說:“很多大學生、研究生到我們企業來工作,都要過五關斬六將呢,你一個中專生管著幾百號大學生,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陳漢生愛鉆研,在珍珠飾品設計上表現出驚人的天賦。父親萬分欣喜,把他送到中國地質大學珠寶學院進修。陳漢生一年后學成歸來,設計能力更上一層樓。2006年,他設計的作品《珍珠雨傘》在第八屆中國民間工藝大賽中獲得“山花獎”,他本人獲得“中國民間工藝美術大師”稱號。
陳運來思想傳統,希望兒子先成家再立業,于是開始張羅著給兒子找對象??申悵h生已經有了心上人,3個月前,他偷偷和一個叫陳紅的女孩談起戀愛。陳紅是蘇州一家服裝店的銷售員,家境一般。陳運來對兒子說:“你的對象得我和你媽挑,畢竟我們這么大的家業,得找個好兒媳?!?/p>
不久,鄭燕經人介紹走進了陳家,陳運來對這個女孩十分滿意。陳漢生心里只想著陳紅,對父親的安排很不高興。陳運來說:“傻兒子,爸是過來人,你和陳紅的事我和你媽堅決不同意,你先和鄭燕交往吧。”鄭燕十分喜歡陳漢生,經常主動和他約會。陳漢生不知如何是好,去吧,對不起陳紅;不去吧,又怕傷了鄭燕的自尊心。
半個月后,陳運來問兒子跟鄭燕交往得怎么樣了,陳漢生直說:“我對她沒感覺?!标愡\來勸兒子:“感情都是慢慢培養出來的,相處久了就有了?!标愡\來多次制造兒子和鄭燕單獨相處的機會,希望兩個人盡快走到一起。幾個月后,陳漢生依然對鄭燕不咸不淡的。陳運來急了:“下個月就結婚!”
陳運來把兒子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但陳漢生一直沒有笑臉。望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妻子,他沒有一絲幸福感。
“高富帥”,婚外愛上“黑窮丑”
婚后,陳漢生接管了家族企業。一年后,他有了個女兒。
無愛的婚姻生活,讓陳漢生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珠寶行。他不光親自下養殖場和工人同吃住,還經常跑到外地聯系業務,和工藝師一起設計產品,成為了一個懂技術、懂管理、懂經營的多面手。
陳運來看兒子這么爭氣,心里暗自高興。2008年5月,陳漢生把鋪蓋搬進了辦公室,他理直氣壯地對父親說:“8月份中國舉行奧運會,但珍珠奧運工藝品還是個市場空白,我們要趕快研發這類產品,搶占市場先機。”陳運來很高興,兒子是為了大家舍小家……他叮囑鄭燕要多照顧陳漢生。鄭燕有苦說不出,結婚一年多來,陳漢生離她越來越遠了。
陳漢生埋頭苦干了3個多月,陳氏的奧運工藝珍珠賣得很火,陳氏珠寶行的名氣也水漲船高,很多東南亞的商人慕名前來訂貨。2009年,陳漢生將公司的業績提高了3成。陳運來安排鄭燕到公司做管理和財務工作,說是給兒子找個好助手。陳漢生對父親繼續操縱自己的事業和生活非常不滿,鄭燕到了公司后,他有種說不出的厭煩,于是頻繁外出參加商界活動、開會、出差,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這年8月的一天,陳漢生去理發。給他洗頭的女服務員個子不高,黑黑瘦瘦,不時地跟他聊天,服務得十分到位。陳漢生留意了她的工牌——趙小寧。趙小寧性格開朗,溝通能力強,二人很快就像老朋友似的。
趙小寧22歲,初中畢業,安徽省淮南市潘集區架河鄉先豐村人,來蘇州打工已有兩年。陳漢生覺得和趙小寧在一起特別輕松自在,便約她一起吃飯、唱歌。趙小寧很隨性,大大咧咧,大碗喝茶,大聲歌唱。望著趙小寧,陳漢生想起了初戀情人陳紅……
一天,陳漢生和趙小寧喝酒,趙小寧催陳漢生趕快回家,陳漢生心里的委屈和無奈一下子涌了上來,他像個孩子一樣哭了:“我沒家?!彪S后,他講了自己與父親和妻子的矛盾。趙小寧將信將疑,卻又非常同情陳漢生。
陳漢生很少回家,對鄭燕越來越冷淡。鄭燕哭著向公公婆婆告狀,陳運來夫婦質問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陳漢生生氣地說:“當初我結婚就是你們做的主,現在我都成家立業了你們還要指手畫腳,你們煩不煩?”陳運來怒火沖天:“都是為了你好,我管你怎么了,我就要管!”陳漢生頂撞父親:“我偏不讓你管!”陳運來氣昏了頭,拎起一個板凳就砸兒子。陳漢生的額頭流出了血,他捂著腦袋,狠狠地瞪了父親一眼,跑出家門。
陳漢生來到趙小寧的住處,趙小寧小心翼翼地給陳漢生清洗傷口、上藥、包扎,溫柔地問他疼不疼。陳漢生心里一熱,一把抱住了趙小寧……陳漢生不歸家,和趙小寧如膠似漆。
閑話傳到了鄭燕耳朵里,她又來向公婆告狀。很快,陳運來把陳漢生叫回了家,問傳言是真是假。陳漢生望著一家人,淡然地說:“我跟趙小寧是真心相愛。鄭燕,我們離婚吧。” 陳運來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一手捂著心痛的胸口,一手指著兒子大罵。
當晚,陳漢生又去找趙小寧。趙小寧勸陳漢生回家,陳漢生流下了眼淚:“我這樣做,不光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我要尋找自己的幸?!?/p>
幾天后,陳漢生堅決地跟鄭燕辦了離婚手續。陳運來大罵兒子:“我們陳家的大門和陳家的公司不是洗頭妹能進的!”父親的頑固,讓陳漢生鐵了心:“那我也不進了!”陳運來暴跳如雷,立即解除了兒子總經理的職務,凍結了兒子所有的資產。
情變,淪為“轎車大盜”
陳漢生身上只有兩三萬元錢,趙小寧哭著說:“我們省著花,用自己的雙手去掙錢。”但是,陳漢生平時大手大腳慣了,幾個月后,身上的錢所剩無幾。趙小寧要重新到理發店工作,陳漢生攔住她:“我怎么能讓我的女人再去受這個苦呢?”
陳漢生到一個珠寶行去應聘,剛到公司門口,老總就出來接待:“陳總,歡迎來指導,怎么不提前打聲招呼?”陳漢生不好意思了,應聘的事始終沒張開口。
陳漢生向朋友借了10萬元,開了個汽車美容店。但是,喜歡車跟給車服務是兩碼事。2012年4月,汽車美容店不得不關門。
趙小寧帶著陳漢生,回到了老家。趙小寧的父母靠種地為生,家里就幾間破房子,連淋浴室都沒有。陳漢生住不慣,要到淮南市里租房子。趙小寧看陳漢生沒有錢還挑剔,有點生氣,但也沒法,只得帶著陳漢生到了市里。兩人付了房租后,手里只剩下幾千塊錢。陳漢生越發不安,自己和小寧都沒有收入,這錢花完了怎么辦啊?
一天,陳漢生在網上搜了一些關于車的信息,看到一個所謂“老鼠車”的帖子,專指走私車和偷來的車,他們管”偷車”叫“做車”。帖子里,還展示了“做車”的工具。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小寧也急了,兩個人再這樣下去就得喝西北風了,她只得再去做洗頭妹,月薪800元錢。陳漢生感覺到了趙小寧對自己的不滿,他也想掙錢呀。最終,他的腦海里浮現出“做車”的事。他上了網,找到了賣“7”形工具的網站,猶豫了一會兒,買下4根。
5月12日,陳漢生看到一家賓館旁停著一輛黑色本田雅閣,他的心開始怦怦亂跳。凌晨2點多,趙小寧睡著了,陳漢生小心翼翼地起床溜出屋。他貓著腰,一步步來到那輛車邊。當他把工具插入車的鑰匙孔時,車的報警器響了,他嚇得撒腿就跑。他心有余悸,但又有些不甘心。
幾日后,陳漢生又物色到一個小區內的一輛豐田漢蘭達。凌晨2點半,他悄悄來到車旁邊,當他把工具插進鑰匙孔時,車上的報警器響了一下就停了。他拉了一下車門,門竟然開了。他一陣狂喜,進了車里。他想啟動車內的打火系統,但一個小時過去了,汽車沒有任何動靜,急得他滿頭大汗??粗焐珴u漸發白,他只好作罷。
偷車失敗,陳漢生的心里像貓抓似的難受,在網上求助。一位網友表示自己能啟動打火系統,可以和陳漢生合作。5月17日,網友來到了淮南潘集。第二天凌晨,兩人把一輛本田奧德賽的點火系統打開了,隨后找到買家,以2.6萬元的低價賣掉了車。拿到錢,陳漢生立即給家里添了新家具和家電。
此后幾天,陳漢生又以這種方式偷了3輛高檔車。陳漢生發財發得這么快,讓趙小寧心里有種不祥之感。陳漢生心虛地摟著趙小寧:“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做什么都愿意。”
5輛名車接連被盜,引起淮南警方的注意。很快,他們把目標鎖定在陳漢生身上。2012年7月4日,當陳漢生和趙小寧回到蘇州時,被淮南和蘇州警方聯合抓獲。聞訊趕到的陳運來和妻子失聲痛哭:“如果當初不包辦兒子的婚事,或是同意兒子和小寧的戀情,兒子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編輯 一川